初来乍到阿塞拜疆首都巴库,很多人都会惊异于巴库地铁的设计。地铁距离地面极深,通往地铁的电梯,穿梭在铝合金装修的狭长隧道中,各色灯光,影影绰绰,让人仿佛置身时光隧道。隧道的一头,是依旧保留有古老文明的摩登都市,而另一头,则是前苏联历史片段的回放。
(Photo by 李浩池)
与世界许多大都会现代化的地铁设备不同,巴库地下铁源于苏联时期的防御工事,甚至多趟列车也沿用了苏联时期的老车厢。巴库地铁的历史,要追溯到苏联时代晚期。当时由于里海石油的开采,巴库一跃成为大都市,人口飞增。1930年代,它成了外高加索地区最大的城市。1932年,巴库地铁的总体规划颁布,但受二战影响,直至1960年代地铁才最终动工,由于巴库城地下水压力极大,地铁站的施工是在极为艰难的水文地质条件下完成的。1967年,第一列列车终于在五个地铁站试运营,而今巴库主要有红绿两条地铁线,总长36.7公里,涵盖25个站点。一个城市的地铁,往往是这个城市文化的缩影。从地铁建筑、路线、站名、到站音乐到行走其间之人的举手投足,无不折射着城市本身的历史,透露着都市人的生存状态。
(Photo by 李浩池)
在现有地铁站中,不乏颇具古典人文底蕴的设计——以阿塞拜疆民族诗人尼扎米命名的Nizami地铁站,金碧辉煌的顶灯与地面上的几何图案交相辉映,由泛黄石块构筑成的拱形门廊,内壁镶嵌着浮雕。门廊之间穿插着马赛克壁画,主题均源于尼扎米的代表作《五卷诗》;Neftchiler 站的墙面绘画展示的是这个油气大国石油工人劳作的场景;在Icherisheher(意为古城)站,人们能在陶瓷墙面的古城老照片中寻觅到古老时光的痕迹。
与这个城市文化熔炉特点相呼应的是,一些新建的地铁站也有许多现代甚至后现代元素——Ulduz(意为星星)站颇具未来感的天花板,Nasimi(纳西姆,阿塞拜疆民族诗人)站宏伟的大理石柱。
(Nizami地铁站)
此外,地铁站名字的变更也深刻反映着阿塞拜疆的社会变革——以俄国革命时担任高加索地区政治要领的纳米尼亚族人Stepan Shaumyan命名的Shaumyan站,改名为Khatai(萨法维王朝的国王)站;4月28日(1920年4月28日,苏联在阿塞拜疆建立政权)站改名为5月28日(阿塞拜疆共和国独立日)站;红11军广场站改名为1月20日(纪念1990年黑色一月中被苏军屠杀的巴库平民)站;Aurora (罗马神话中的黎明女神 )站改名为Qara Qarayev (阿塞拜疆民族音乐家)站;巴库26政委(苏联在阿塞拜疆的政治组织)站改名为Sahil(阿语,海边)站。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巴库地铁到站音乐设计的用心良苦。每个地铁站都有结合自身站名的独特音乐,均系无歌词,无伴奏的电子旋律,时长10秒,在列车到站播报站名前播放。离我宿舍最近的社会科学院站,由于毗邻巴库国立大学等多所院校,到站音乐是欢快的乐曲《学生》。1月20日站,为了祭奠丧生于苏军铁蹄下的无辜平民,曲调源于较为哀婉的传统音乐木卡姆。有一年儿童节,报站声音由一个女播音员声音变成了一个孩子稚气的童声。
从异国他乡旅居至此的我,还从巴库地下铁中看到这个国家的人文素养和关怀:多数列车上并没有老弱病残孕专座,但是几乎看不到乘客抢座占座的现象。人多拥挤的时候,座位上坐着的,清一色是妇女儿童。有时甚至连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也会为年轻姑娘让座,充分体现出了文化差异之下的绅士风度。每次我在地铁中迷茫,不知如何搭乘,总有热心的当地人主动为我指点迷津。如果我提着行李箱,势必会有男性上前帮忙。如果忘了带地铁卡,也不用担心,热心的民众会为我刷卡,我只要给他们硬币,并且多数男性会很客气地谢绝女性给的钱。此外,还有一次我看到一个老太太在地铁上晕倒,顿时大家都围了过去,一个强壮的男性抱起老太太就往外抬,抬至空旷处大家一起想办法。有句玩笑话,在这片土地不用太担心遇到不测,因为大家都挺闲,一有突发总有一群人过来看热闹或者帮忙。
(社会科学院地铁站)
巴库是一个融合传统与现代的慢节奏都市,相较于中国的大城市,这儿人口不多,生活其中的人们悠然从容。而在巴库地下铁,尤其是上下班高峰阶段,却仍然能从每个人脸上依稀辨得一丝神色匆匆,让人不禁联想到庞德诗中那些有如“黑色潮湿树枝上花瓣”的“幽灵似的面庞”。偶尔闲来无事,漫步于巴库地底的另一个世界,看列车疾驰而过,观人群来来往往,想说,步履匆匆的行人啊,放慢您的脚步,留几秒时间品味地下铁中的文化起伏,历史变迁,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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