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自我概念不是西方式的自我与社会分割对立、自我优先的个人主义的自我概念,而是自己与他人和社会紧密相依的、大我优先的家国导向的自我概念。从自我概念和文化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家国天下是中国人自我概念的有机连续体。按照费孝通提出的差序格局理论,中国人自我概念的边界是一个从自己到亲人、熟人、单位、社区、社会,以至国家和天下的可拓展的有机连续体。因此,一个典型的中国人不会首先把自己看作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独立的个体,而是看作在与他人和社会紧紧相互依存关系中依据不同情境承担一种或多种特定角色责任的社会关系节点。当个体的利益与他人的利益和更大的集体及社会的利益相冲突时,中国人不会毫不犹豫地以自我为中心去满足自己牺牲他人,而是常常把自我的认同从个体扩展到更大的社会关系中,牺牲小我、成就大我,这个大我可以拓展到家、国、天下。用现代文化心理学的概念来分析,中国人的自我是集体主义的互依我,而西方人的自我是个人主义的独立我。在经典的以回答“我是谁”来进行自我描述的大量研究中发现,具有独立我自我概念的西方人更多地使用个人的能力、兴趣和特质来描述自己,而具有互依我自我概念的中国人更多地使用自己的社会角色来描述自己。 随着现代化和全球化进程的不断深入,尤其是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经历了急剧的社会与文化变迁,很多研究发现中国人的个人主义和独立我正在不断上升。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中国人的家国天下连续体已经分崩离析了呢?恰恰相反,文化心理学家朱滢通过认知心理学和文化神经科学的研究发现,现代中国人的自我概念中仍然包含着母亲的成分,中国人在记忆形容词时,存在一种西方人不具有的母亲参照效应,并且这种效应发生的脑区与自我概念的脑区是同一脑区。这说明现代中国人的自我概念没有被现代化和文化变迁所改变,仍然不是与他人无关的独立我,而是包含着母亲的成分。在中国文化中,母亲是象征意义上的家,而家国同构意味着中国人的自我概念具有家国情怀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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