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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今古传奇·故事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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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壇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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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9 11:44:27
    那狼真是狡猾。它见汪三抠靠住了大树,也不绕圈儿啦,选了个地势稍高的点儿,屁股冲着汪三抠,用后腿快速刨雪。积雪扬得挺高,直甩到汪三抠的脸上、脖领里……照这样下去,汪三抠眼睛看不清,满脸是水,再结了冰,怎么能防御这只凶狠的饿狼?

      汪三抠在山沟是出名的汪大胆,此时却慌了手脚。传说中打狼的故事很多,可当真遇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老祖宗留下的方法,一样也用不上。他瞅这狼,个子不很大,以他能抱动一只石磙子的体力,跟它拼也能抵挡一阵。可是,这念头一生出,汪三抠又委屈得直想骂娘:上级的政策是保护野生动物,人跟动物不平等——它咬死你,白咬;你咬死它,可就犯了法啦!抓进去还好说,有吃饭的地方,怕的是罚款。汪三抠一听罚款就毛神儿,那是血汗钱呀!

      狼趵了一阵子雪,那雪溅进汪三抠的鼻子里,他不由打了个喷嚏。这喷嚏可不同凡响,震得树梢乱哆嗦,狼一怔愣,吓得跃出三步远,绿莹莹的眼睛仍盯着汪三抠!

      哈,这东西怕喷嚏!汪三抠大喜,朝着狼的方向,用力“啊欠”,最后累出一个屁,却怎么也出不来刚才的效果。再看那狼,干脆把身子挺直了,往前一探一探,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

      唉,要是有一百个打火机,烧完一个接着一个,上到冈顶,就可以喊人……想到打火机,汪三抠猛地反应过来:背篓里有鞭炮啊!我命都没了,留着它放给谁听呀?他一伸手,摸到了一支长长的“夜明珠”。汪三抠点着打火机,就见那狼身子直了直——你小子也有怕的玩意儿呀!事到如今,老子也豁出来,请客让你免费观赏礼花。汪三抠把礼花点燃,一眨眼,就听“嘭”的一声,顶端蹿出一团火,到半空散开。那狼吃这一吓,扭头躲开,回蹿了两步,又在雪地里蹲下了。

      汪三抠灵机一动,我不咬你,我拿礼花打你,不会罚款吧?索性,把礼花平端,瞄往狼的方向,好家伙,又是“嘭”的一声,礼花贴着狼的头上射去,狼一声低吼,又蹿开了几米远。

      汪三抠终于找到了诀窍,他将礼花瞄着狼打,一连发出七个响。嘿,这礼花不是过年放的吗,差两天不要紧,老子请这狼提前过年!接着,他先燃放了一挂小鞭儿,听听声音,狼并没逃走,就在附近埋伏着观察动静呢。他知道这打火机未必能撑多久,就一边放礼花,一边往山冈上撤,一直撤到了冈顶。

      山沟里的村民睡梦中听到鞭炮声,觉得奇怪,就相约顺着声音寻上山来。见是汪三抠一人在山顶上放鞭,有人奇怪地问:“老三,你半夜三更让不让人睡觉了?”连喊三声没反应,大家以为他是梦游,不敢惊动,惊了要丧命呢,还是让他自然醒来吧!其实,汪三抠是吓傻了。

      汪三抠夜半遇狼的事,当夜就被村干部报到镇上。第二天清早,电视台来了记者,现场验看,果然有狼的足印!记者高兴得好一通拍摄,说这是环境治理的最好证明,当场掏出五百元现金,作为酬劳,请汪三抠坐上他的车,去了电视台,在荧屏上与全县观众见面。记者说,弄好了还可能上省台甚至中央台。

      汪三抠简直要美出鼻涕泡来了,这次进城真划算:白喝一顿酒,白看了野生动物,电视台好吃好喝地招待,还给五百块钱奖励。录制完节目,记者用专车送汪三抠回家,问他有什么要求,汪三抠想了想,说:“我为保护野生动物,把过年的鞭炮提前放了,你们得给我补上。走,我知道哪儿有卖的。”

      他想到儿子那儿还积压着许多鞭炮呢,也得给自家人谋点儿福利吧?

      高手茹林我最行

      作者:曲殿凯

      今古传奇·故事版 年4期 字数:2233

      第四个故事

      藏龙卧虎,汽锤工亮出绝活大比拼;一番PK,谁是胜者?——

      机件铸造厂的买卖日益红火,清一色手工操作已经跟不上生产发展,有些锻件急需用电动汽锤加工打造,这样,既可提高质量又能节省时间。宁厂长决定新上个轧型车间,于是铺天盖地往外打广告:高薪聘用汽锤工,星期天开赛招人。

      前些年,本地有大大小小二十多家工厂,一阵风下马后,闲下不少掌锤的,再加上这几年来开小作坊的外地技工多如牛毛,选几个拔尖的高手轻松得很。

      星期天一早,厂子大院里挤满了找活干的好手和看热闹的闲人。二十多个师傅较量一番后,胜出三个能人,宁厂长让他们都露出绝活,一来比个高下,二来定定工钱。

      先上手的是老机械厂的王快锤,个小人瘦两眼有神,一看就是个麻溜利索的灵巧把式。他从兜里摸出四个大山楂摞在砧垫上,又扎根筷子封了顶,猛一搂闸,落下悬在锤臂顶尖十五米高的锤头,紧接着又一阵风提了上去,眨眼工夫木筷穿透了山楂,一串“糖葫芦”腰杆笔直纹丝不动。

      看热闹的人都大呼小叫起来。

      王快锤干咳两声,端了端架子:“这是俺自己修炼出来的绝招‘串糖葫芦’,全凭一个字——快!没有十年八载工夫,练不成玩不转。当家的,就凭这手活一个月给三千块钱不亏吧?”

      宁厂长叼着烟点点头。

      接着亮招的是锻造总厂下来的全大锤,他胖乎乎中等个,满面红光还戴着眼镜,不紧不慢不温不火,不用猜准是个稳当人。只见他从一个小伙子胳膊上撸下手表摆上锤垫,又从脚下捏起一粒沙子放在表上。大伙儿还没闹明白咋回事,汽锤“呼通”一声砸下来,又“哐当”一声吊上去。

      一个小伙子凑上去仔细一看,沙子粉身碎骨,表壳平安无事,表针还一步一步走得欢。他拎起手表抖了抖粉末,高声喊道:“沙粒砸碎了,表壳都没伤,真神了!”

      场子里又是一片叫好声。

      全大锤抿嘴笑了笑:“这是俺师傅传下来的看家本事,叫‘拍花’,讲究一个字——准!手腕得随和,眼神得赶趟,心里得有数,一般人没这个把握。我这人知足常乐不敢狮子大开口,一个月挣四千蛮好。”

      宁厂长弹了弹烟灰朝他笑了笑。

      压轴的是外来打工的金一锤,黑不溜秋大高个,打眼一看就知是个狠角色。他把一盒油漆起开盖子,搁在砧垫上,又把三块木板压在漆盒上,再把一根针插在木板上,拉开架势,亮开嗓门“嗨”了一长声,攥着闸把猛劲落下锤头,又飞快升了上去。接着,他又不紧不慢挪开木板,从油漆里捞出了浑身通红的铁针。不用说,小小的缝衣针穿透三层木板落进了漆盒里。

      这时,场子里鸦雀无声,人们全都看呆了。

      金一锤摇头晃脑,大大咧咧地说:“人前显贵一分钟,背后苦练十年功。俺这门绝技即使算不上空前绝后,也敢说是举世无双,它叫‘一针见血’,狠得无比。如果宁老板把工资出到五千,我立马摔耙子跳槽过来给你效力。”

      宁厂长还是没露话,眉开眼笑地给他敬了一根烟。

      满场子的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宁厂长,看他给仨高手出个啥价钱。突然,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儿端着盘水豆腐拨开人群,朝宁厂长点了点头直奔汽锤。

      他把瓷盘端端正正地摆在垫子上,把三块水豆腐齐刷刷地垛在盘子里,又从地上捡起一只死蚂蚁立在豆腐顶层,搓了搓手运了运气,捏着手闸往下一摁往上一推,二百多斤的铁锤疙瘩“呼”地一下从天而降,又“嗖”的一声飞身直上。

      小老头儿绷着脸喘了口粗气:“咱们手艺人哪,不光要技术好,还得德行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走到哪儿都得夹着尾巴混事,太狂了犯众怒栽跟头,太奸了站不住脚没饭吃。说白了吧,刚才三位师傅手法不低可开价太高,我看着气不顺理不公,才出头说几句掏心话。”

      说完,他拿开豆腐,把盘子举起来一亮,那只干巴蚂蚁全须全尾地躺在盘子中央。谁都看明白了,这一锤子让一只蚂蚁冲透了三块豆腐。

      场子里炸了营,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人扔起了帽子,有人吹起了口哨。

      小老头儿乐呵呵地说:“这叫‘蚂蚁穿豆腐’,又快又准又狠,刚才仨师傅的妙招全用上了,三股劲少了哪样都得丢人露丑。就这几十年的功底我根本不敢显摆,师傅总笑话我是蚂蚁穿豆腐提不起来,还说这些都是雕虫小技皮毛活儿,只能叫‘垂功’。他把豆腐漂在水盆里,一锤下去能粘上天,锤头锤座滴水不溅,那才是练到了火候的‘提功’。可惜他老人家不在了,你们没那份眼福。”

      说到这儿,小老头儿又绷起脸看了看天,“冲着太阳说良心话,让我掌锤每月给两千块钱,心满意足。”

      小老头儿的话字字像响锤落在鼓上,震得三个高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傻了眼。

      宁厂长拍着小老头儿的肩膀大声介绍说:“师傅们,朋友们,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位是本厂打更看门的茹师傅,大号茹林!”

      天下多奇事,世间有奇人。这期的四个奇人故事,奇趣横生,相信会给你带来阅读的快感,也许你在笑过之后,还会沉思默想呢!(特约编辑/黎耘)

      2009年1月上半月版“金榜擂台”黑马故事《就会这一招》被评为金故事,获得奖金千元。欢迎读者来信,发送短信,登录故事社区(www.21story.com),参加金故事评选。本期评刊表见p93。

      花香藕

      作者:童树梅

      今古传奇·故事版 年4期 字数:3181

      总有一些传奇,像星辰一样在我们生活中闪耀。

      总有一些故事,像钻石一样深埋在我们的心里……

      童树梅:故事是朴素的饭菜,虽不五彩缤纷,但能不动声色地滋补身心。

      那年夏天,一个国民党侦察兵被日本鬼子打伤,没命地追赶。跑着,跑着,士兵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大河,河那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水荡,水荡里芦苇漫天无边无际,这可怎么是好?士兵急得朝芦苇荡绝望地大叫:“有人吗?”

      话音刚落,只见茂密的芦苇丛中飘出了一条小船。撑船的是个蓝衣姑娘,她手起手落,只几下小船便箭也似的靠了岸,士兵忙不迭地上船后,长篙再轻轻一点,小船便像鱼儿入水,一下子钻进了芦苇丛。

      鬼子当然不会就此罢手,他们迅速抢了船进入芦荡中搜寻,可进去就傻了眼,又高又密的芦苇荡就像迷宫一样,越转越摸不着道儿,再转下去只怕连出路都找不到了。鬼子好不容易逃出迷宫,想用火烧,谁知青青的芦苇根本引不着火,他们这才知道水乡芦苇荡的厉害,没办法,只得蹲在外围守株待兔。

      此刻,姑娘已撑着船儿驶出老远,忽见士兵难为情地说:“姑娘,你有吃的吗?不瞒你说,我已两天两夜没吃东西,实在熬不住了。”

      姑娘住了手,声音清脆地说:“有啊,你等着!”说着把船往浅处一靠,然后脱鞋下水,顺着一张荷叶的茎,用脚在水底踩了几踩,再用脚尖轻轻一挑,一枝藕便浮上了水面。

      士兵一见这雪白粉嫩的藕,口水都要下来了,张口一咬,又香又脆又甜。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姑娘笑了,说:“这是一年内藕最好吃的时候,现在正是荷花开放的时节,所以就叫花香藕。”

      不久,小船在芦苇荡的另一头神不知鬼不觉地靠了岸。士兵得回部队去了,临上岸时他说:“这儿真美啊,真想在这儿住一辈子……我还有机会吃到这花香藕吗?”姑娘用力点点头:“当然有机会啦,只要鬼子打败了,你随时可以来吃,保你吃个饱。”士兵伸出右手,说:“那好,咱们一言为定!”“啪”的一声响,两个年轻人的手击在了一块。

      可是,几十年过去了,士兵再也没有回来吃过花香藕。

      而今天,正是荷花飘香的时候,来自台湾的他在孙子的陪同下终于回来了。此刻,他正在报社里深情地讲述着这段往事,末了对记者方海龙说:“我今年七十多了,去日已无多,可在这最后的日子里,越来越怀念花香藕的滋味,那个承诺更是夜夜入梦,所以这次回来就是想找到那个救我的水妹子。若再能尝一下花香藕,那就死而无憾啦。可恨当年战乱连连,我连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就在咱下面的乡村里。”

      方海龙被深深打动了,说:“陈老先生,这好办,我马上就把您的这则寻人启事登出来,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花香藕能吃到,那姑娘嘛,就很难说了。”谁知,陈老先生听了摇头说:“我只怕连那种滋味独特的花香藕都吃不到了,唉,只有吃到那花香藕,才能找到水妹子。”

      陈老先生的孙子傲慢地插进一句话来:“方记者,你不妨在启事内加上一句,若水妹子亲自现身,我们给她十万元;谁能让我爷爷吃到花香藕并提供水妹子线索的,奖励五万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

      说实话,自这爷孙俩进报社以来,方海龙就一直对这年轻人看不顺眼,现在听了这句话更是有气,可还是忍住了,毕竟人家千里迢迢地回来寻人不容易。

      在方海龙的大力协助下,本地电视台和报纸很快登出了这则启事。可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人来,陈老先生原本满怀希望,现在变得情绪十分低落。方海龙看在眼里,心里满是同情。就在他认为寻人无望时,陈老先生却突然忙开了,因为忽然之间不住地有人带着藕来了。

      陈老先生总是仔细看看来人手中的藕,有时尝也不尝,只淡淡说一句:“这不是我要的藕,你费心了,请回吧!”来人听了虽满脸不解,但还是羞愧地回去了。看来他们全是奔那五万元钱来的。

      一旁的方海龙就有点惊讶了,问道:“陈老先生,您为什么如此轻易地断定那不是您要的花香藕呢?”

      陈老先生笑了,说:“当年水妹子告诉我,她们家乡的花香藕有两个与众不同的秘密,一是别处的藕都是九孔、十一孔,唯有她那儿的藕十三孔,显得花纹紧密格外秀气,这也是她们家的花香藕鲜嫩无比的原因;还有,水妹子的花香藕吃起来分外香、甜、脆、嫩,而且吃到最后口中没有一丁点渣子,刚才的那些藕,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过了一天,一个年轻人推门进来,说是送花香藕来的。陈老先生一见那藕,眼就直了,真的是十三孔,他咬了一口,闭起眼轻轻回味,然后问:“水妹子是你什么人?”

      年轻人一脸戚容地说:“是我奶奶。她几年前走了,临走前一直念叨您,说您有朝一日回来的时候,就用这花香藕招待您……”

      陈老先生插进话来:“她是这样说的吗?可这也不是我要的藕。”

      年轻人睁大眼睛,还要说什么,陈老先生乏力地摆摆手:“你甭说了,虽说你这藕和我那两个秘密都对上了,可我还有第三个秘密,那是只属于我和水妹子之间的秘密,既然她没告诉你,就说明你的话是假的,所以,请回吧。”

      年轻人顿时脸红得像关公,忙低了头灰溜溜地走了。陈老先生的孙子撇撇嘴,说:“方记者,您这儿怎么这么多素质低下的人?”方海龙一听满脸羞惭,却听陈老先生断喝一声:“你说什么呢?住嘴!”

      可那第三个秘密又是什么呢?方海龙一头雾水,也不好多问。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依旧没有人带来陈老先生要的花香藕,自然更没有水妹子的消息了。看着一脸沮丧的陈老先生,方海龙忍不住想:或许因为年深日久,陈老先生的记忆出现误差了吧?

      就在这时方海龙接到了奶奶打来的电话,让孙子回去陪陪她。正好今天是星期六,方海龙二话不说,搁下电话就回了乡下。

      奶奶今年七十多了,耳不聋眼不花背不驼。见了孙子,奶奶眼都笑细了,又絮絮叨叨地说孙子白了胖了:“海龙,你得减肥啦,不然的话会得好多病的。”

      方海龙一脸郁闷地说:“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我减不下去啊!”

      “那就多吃吃家乡的花香藕、喝喝荷叶茶,这两样最减肥了,电视上都这么说哩。”

      这句话勾起方海龙的心病来,他想起陈老先生的事了,不由得长叹一声。谁知奶奶一听不乐意了,说:“怎么着?呆一天陪我耽误你挣钱了是不是?”奶奶厉害着哩,方海龙怕她误会,连忙讲了这件事,最后说:“咱没给陈老先生把人找到,反惹得陈老先生的孙子瞧不起咱,想想真窝囊!”

      奶奶若有所思:“有这事?唔……其实我早就听你爸读过那则寻人启事了,电视上也看了好几遍,本来哩,我是不想多管这事的,现在看来我得出山了。”方海龙的心没来由地一跳,说:“奶奶,莫非您就是……不会这么巧吧?”

      奶奶唱戏一样一甩袖子:“你只管带那陈老先生来就是了,奶奶一定还他个原汁原味的花香藕!”

      方海龙快活得心都要飞起来了,当即回到城里请那爷孙下乡。当车子再次回到家门口的时候,邻居说:“快到河边去,你奶奶等着你们哩。”

      三人当即直奔河边,一到河边,陈老先生的眼就直了,口里连声说:“像,真像当年的样子。”是的,眼前依旧是清亮亮的一条大河,河那边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和接天的荷叶,微风送爽,阵阵荷香直往鼻子里钻。陈老先生忽然颤巍巍地一声喊:“有人吗?快救救我!”

      方海龙心里不禁好笑起来,陈老先生这是入戏了,他以为回到了从前哩。就在这时,方海龙的眼睛忽然睁大了,只见河对面的芦苇荡中飘出一条尖尖的小船来,船尾一人撑着船,那人一身蓝衣,头上戴着荷叶帽,不是奶奶又是谁?爸爸紧靠奶奶站着,好来照顾她。

      再看陈老先生,眼神恍惚,浑身微颤,像丢了魂似的,在众人的搀扶下上了船。等船进了芦苇荡,望着梦里无数次出现的森森芦苇、碧绿荷叶,陈老先生冒出一句:“我要吃花香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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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9 11:44:58
    奶奶一指方海龙的爸,大声说:“儿子,你下去淘一枝藕来!”方爸爸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跳进水里,一眨眼的工夫,一枝雪白粉嫩的藕就出现在他手中。方爸爸洗净了藕正要递给陈老先生,奶奶却一伸手接了过来,然后,在大伙惊讶万分的目光里,把藕揣进了胸前!

      这是干什么啊?方海龙心想奶奶真老糊涂了,却听陈老先生大叫一声:“你是水妹子!”然后一把攥着奶奶的手,泪如泉涌。

      回到家里,奶奶有意无意地对陈老先生说:“水妹子是我的小名,他们这些晚辈哪里知道?本来哩,我是不想现身的,不就是救了一个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你们还出了赏钱,我要是现身好像是奔钱去的。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出面了,因为有人说了,我们这儿的人素质差,光蒙你们钱……”

      这时方海龙插进话来:“陈老先生、陈家兄弟,你们都误会了,实际上根本没有人蒙你们钱,那全是我看你们呆在宾馆里心情不好,所以暗地里叫人拿了藕来,好圆了陈老先生的这个梦。哪知道您还有第三个秘密,一眼就看出那些藕是假的,这才造成了误会。”陈老先生的孙子早已面红耳赤,他站了起来,向奶奶深深一鞠躬,说:“奶奶、方大哥,请原谅我少不更事。”

      这时方海龙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奶奶,您刚才为什么要把藕放在怀里揣一会儿呢?”

      两位老人听了对视一眼,刚刚平息的心又掀起波澜来,陈老先生深情地说:“这就是我们的第三个秘密!当年我一见水妹子淘上来的藕就要吃,可水妹子红着脸把藕揣在了胸前,说我受了伤流了血,吃不得凉性的东西,所以,得把藕温一下才能吃。这样的花香藕才是世上最独一无二最好吃的东西,我永世也忘不了,因为它留有水妹子的体香,更留有她纯洁善良的一颗心!”

      望着两位老人一会儿说笑,一会儿流泪的样子,时空仿佛倒流到了几十年前那个危险万分又深情无限的夏日,陈老先生的孙子、方海龙、所有在场的人眼都悄悄地红了,原来所谓的第三个秘密,是海峡两岸藕断丝连的日夜相思啊!

      故事家谭必久点评:

      一截藕能引出这么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结尾又回到海峡两岸的情感来,可见作者大处着眼,小处落笔的厚实功底。事情也不复杂,从救人、吃藕、寻访救命恩人,作者一路下来抖了几个小包袱,就将读者带进了不读完不罢休的境界。最妙的是最后陈先生和奶奶的“场景再现”,它的意义不仅仅要揭开读者心中的“扣子”,更重要的是增加了故事的戏剧性。说《花香藕》是大陆版的《海角七号》,也许有人不认同,还是让读者朋友见仁见智最好。

      战马斯特凡

      作者:高玉芳

      今古传奇·故事版 年4期 字数:3162

      有机会去晋南渡口的人们,请停下你们匆匆的脚步,凝神倾听滚滚黄河的怒吼,那是一曲英雄的赞歌……

      晋南波涛滚滚的黄河渡口,覃飞塑像揭幕仪式隆重举行。他是八路军骑兵连连长,60年前在这里牺牲。遮幕拉开,覃飞英俊坚毅的上半身雕像光彩照人,两个马头雕塑一左一右亲昵地倚靠着他,像是在照全家福。

      仪式过后,一位记者拦住主持人问道:“这是烈士雕像,为什么还要配雕两匹马,有什么特殊含义吗?”主持人认真回答:“这两匹马都是烈士生前坐骑。它们和覃飞一起艰苦战斗,光荣牺牲,绝对值得我们怀念。”哇,记者觉得有料可挖,缠住主持人刨根问底。于是,主持人讲起了烈士与战马的故事……

      覃飞原名公嘎,曾是内蒙古王府少爷,从小酷爱骑马。十八岁那年,王爷送给覃飞一件特殊的生日礼物——西洋赛马斯特凡。从此,一人一马形影不离。不久抗日战争爆发,覃飞骑着斯特凡,参加了八路军“红色哥萨克”骑兵团。

      在晋东南战场,“红色哥萨克”骑兵团的对手是日本神田骑兵联队。神田因在喜峰口战役、忻口战役率马队疯狂杀戮,深得上峰赏识。为此,天皇嘉奖他一匹黄色东洋马,赐名“战神”。

      在一次战斗中,八路军骑兵连和神田骑兵中队狭路相逢。覃飞遇到了神田,两人挥刀劈刺,两个回合后,神田躲闪不及,被覃飞劈伤左臂,翻身落马。覃飞打马冲到近前举刀要砍,神田已掏出手枪对准覃飞。斯特凡察觉到危险,立即腾起前蹄,用身体遮住主人。枪响了,斯特凡嘶鸣一声,倒在地上。“战神”驮着主人,逃之夭夭。

      覃飞埋葬了爱马,不吃不喝,在斯特凡坟头守了三天三夜。

      团长听说后,牵来三匹马,让覃飞挑一匹。覃飞挨个儿看了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团长派人从团部又牵来五匹马,让覃飞再挑。覃飞扫了几眼,仍旧摇摇头。团长说:“臭小子,你挑媳妇呢?这么挑剔!俗话说,骑着马找马,不满意,找到了好的再换嘛!”曾经沧海难为水,覃飞心里根本装不下别的马!他硬气地说:“团长,这些马先补充给其他战士,我失去的战马,自己去战场上夺回来!”

      2.斯特凡活了

      两个月后,八路军兵工厂遭敌骑兵中队袭击,覃飞接到命令,火速增援,带队把神田的骑兵团团围在村头。刀光血影中,日寇的骑兵几乎全被砍落马下。不料,一匹黄骠马快如闪电,竟独自突围,带着神田向覃飞这边逃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覃飞骑上警卫员的坐骑,迎头截击。那黄骠马刚低头闯出了包围圈,没想到迎头又跑来了八路军的坐骑。它一愣,身子略一闪,露出破绽,让覃飞的马刀逼近跟前。就在马刀接触马脖子的瞬间,覃飞突然改变了主意,右手一撤,把马刀收回。黄骠马趁势冲了过去。原来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覃飞发现黄骠马的体形、奔跑的姿态以及无与伦比的速度,都与死去的斯特凡十分相似,这让他陡生恻隐之心,决心放它一马。

      覃飞掉转马头猛追。无奈黄骠马速度极快,转眼把他甩开半里地。覃飞掏出手枪,啪,神田应声落马。黄骠马落荒而逃。覃飞翻身下马,冲马屁股拍了一下,警卫员的马跑走了。他把神田的尸体拖到附近一棵大树下,自己悄悄爬上树。过了一会儿,黄骠马跑了回来,停在不远处,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阵,没发现异常,就飞奔到神田跟前,用嘴轻轻地拱。不见主人动静,黄骠马叼住神田的裤带,想把他拖走。没想到树上神兵天降,覃飞跳上马背,抓住缰绳。黄骠马又惊又愤,立即扬蹄打了个“立柱”,把还没来得及穿镫的覃飞甩了下去。

      覃飞落马时紧紧挽住了缰绳。黄骠马拖着他狂奔,一路趟过荆棘,涉过小河,踏过尖利的碎石。覃飞咬牙忍痛,紧攥缰绳就是不撒手。

      终于,黄骠马跑累了,停下来直喘粗气。通讯员匆匆赶到,看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小伙子的眼泪刷地下来了,连声呼喊。好半天,覃飞才悠悠地睁开眼,冒出一句让通讯员一头雾水的话:“斯特凡回来啦……”

      3.较量斯特凡

      覃飞住院没两天,就裹着满身绷带偷偷跑回了营地马棚,看望自己的“准坐骑”。为了纪念死去的爱马,他给黄骠马也起名斯特凡。

      没想到这个斯特凡对他很排斥,老是扬起前蹄踢打他。覃飞并不在意,牵着它到村外遛,遛了一段,就紧勒缰绳,试着跨上去。奇怪,这次斯特凡没反抗,还一溜小跑起来。当经过一片矮树林时,斯特凡突然闪电般钻进树林,向一棵低矮的树杈奔去。覃飞顿时明白了:狡猾的家伙,原来是想借树杈给我来个空中截击!眼看大树杈迎面而来,覃飞身子一侧,躲到了马肚左侧。斯特凡见此招失灵,撒腿向一大树右侧冲去,它想借树干把覃飞顶下来。覃飞见势不妙,低身从马肚下面穿过,趴到了马身另一侧。

      斯特凡见甩他不成,一声长嘶,竟奋蹄向断崖飞奔。覃飞大惊:不要命的家伙,想跟我同归于尽!对不起,目前我还不打算当烈士。眼看就要到悬崖边了,覃飞急中生智,脱掉棉袄往马头上一罩,斯特凡猝不及防,马失前蹄,被乱石绊倒在地。经过这番折腾,斯特凡锐气受挫,只好乖乖地驮着新主人回营了。

      此后,覃飞天天给斯特凡加餐,抽空带它到村外遛弯。在村外小河边,覃飞用马刷细细刷理它的鬃毛。日子一久,斯特凡慢慢接受了覃飞。

      人和马熟识不久,就迎来了一场战斗。覃飞带领骑兵连埋伏在山顶。山沟里走来了日军的辎重队伍。那嫩绿的军装,红白相间的膏药旗,阵阵马嘶伴着叽里呱啦的日语,触动了斯特凡的神经。只见它长啸一声,纵身跳起来,就要向山下奔去。马嘶声惊动了山下日军,一阵机关枪扫过来。“你找死呀!”覃飞赶紧扑上去,将马推倒,死死压住它,并及时发出了进攻的信号弹。

      战斗胜利结束了,但覃飞的脸阴云密布。回到驻地,他把缰绳扔给饲养员兼兽医老胡说:“这家伙阵前闹事,给我关它三天禁闭!”

      一匹军马如何关禁闭?老胡不敢多问,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在马厩里,把斯特凡的缰绳拴得短之又短,每天只喂草不喂料,不遛它也不给它洗澡。覃飞说到做到,硬憋了三天不去马厩。第四天一大早他就跑到马厩,见到主人,斯特凡激动地打着喷嚏,欢快地嘶叫,把头往覃飞脖子上蹭。覃飞绷着的脸这才绽开笑容,他带着心爱的马去河边洗澡。

      4.斯特凡再生

      一天,覃飞接到任务,亲自护送总部首长过封锁线到延安。回来时,和鬼子巡逻队遭遇,覃飞身负重伤,咬牙策马逃到山坡,昏迷后摔趴在地上。

      斯特凡用嘴拱拱主人,不见动静,急得团团转。忽然,它用嘴叼住主人的裤带,走向两块岩石。两块岩石一米多高,相距不到一米远。斯特凡把覃飞搭悬在两块岩石上,自己趴下来,前后腿几乎成180度,艰难匍匐前进,慢慢爬到两块岩石中间后,弓身站立,让覃飞的身体搭在自己背上,驮着他就走。一路上,斯特凡饿了,就啃路边的树皮、草根;渴了,就舔车辙沟里带冰碴的脏水,硬是把覃飞驮回了驻地。

      覃飞住了一个星期医院。这天,老胡来看他,报告了斯特凡得病的消息。原来,自驮覃飞归来后,它就不爱吃东西,肚子越来越大,圆鼓鼓的像怀孕一般,而且大便全无。

      “结症?!”覃飞如雷轰顶。要知道,结症是马最可怕的病。每年连里都有几匹马死于结症。覃飞穿着病号服,跑回了营部马厩。

      到那一看,斯特凡身体干瘦,肚子滚圆,但它仍然倚靠着柱子勉强站立,保持着马的尊严。覃飞一把搂住马头默默淌泪。好伙计,你是为了救我,才累病的啊!忽然,他觉得脖子上一阵冰凉,抬头一看,原来斯特凡也在流泪。覃飞恳求老胡救救斯特凡。老胡摇摇头说:“药物不起作用,只能用手掏,把它肠子里梗塞的血粪掏出来,让肠道顺畅,或许还有救。”

      无论如何也要试试看,覃飞洗了手,用酒精消毒后,抹了层香油,慢慢地把胳膊伸进斯特凡的肛门里。斯特凡打着冷战,凄厉地嘶叫。覃飞狠下心,一点点地抠。两个小时过去了,积便竟掏出了一大盆,覃飞身上的病号服,沾满黑血和绿粪,跟迷彩服似的。他衣服也不换,在马厩守着昏迷的斯特凡。

      一天一夜过去了,病累交加的覃飞躺在干草堆上睡着了。梦里,初恋女友热烈地亲吻他。覃飞一激动,醒了,睁眼看见斯特凡站在身旁,用粉红的舌头轻轻舔他的面颊。

      5.黄河诀别

      1942年,鬼子进行疯狂大扫荡。为保证总部和主力部队的转移,覃飞的骑兵连执行掩护任务。他们牵制着近千名鬼子,边打边走,到了黄河边只剩下30余人,被围在河边的小山上。

      天气酷热干燥,山上没水,战士的嘴唇干得流血。黄河近在咫尺,他们却连一滴水也喝不上。覃飞打开背包,把几床棉被搭在斯特凡身上,用背带捆牢。与斯特凡耳语一阵后,覃飞拍了拍它的屁股。马儿离开阵地,直奔山下。

      斯特凡冲到鬼子的阵地,跳过壕沟,绕过地堡,径直朝黄河奔去。鬼子很快发现了它。因为它曾是御赐的“战神”,照片登过报,许多鬼子都认识它。他们大呼小叫地呼唤“战神”,斯特凡毫不理会,灵巧地躲过拦截,跑到黄河边,一头跳进水里。喝足水,它立刻跳上岸,冲过拦截,向山上跑去。鬼子们不敢开枪,天皇御马,没命令谁敢击毙?

      斯特凡顺利地跑回到覃飞跟前。覃飞赶紧取下棉被,在行军锅上使劲拧起来,水滴进锅里,不一会就积满一大锅。

      当晚,战士和马儿,像品尝美酒一般喝完这些水后,精神倍增。他们跟着覃飞突围。骑兵们挥刀砍冲,旋风般冲过鬼子阵地。鬼子用机枪疯狂扫射,冲在前面的覃飞身中两弹,险些落马。

      战士们围拢过来,覃飞果断地命令他们火速往西突围!大伙儿流着泪纵马挥刀往西冲去。覃飞伤口血流如注,他搂住马脖子,独自驱马朝黄河走去。看着追上来的鬼子,覃飞轻轻吩咐斯特凡:“下河!”斯特凡驮着他一步步走向河心。覃飞流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鬼子聚在岸上,用日语呼喊“战神回来”。斯特凡仿佛没听见,继续前进。滔滔黄水没过了马肚,逼近马背,覃飞被冷水激醒。他唤住斯特凡说:“好,在这告别吧!下辈子我做骑手,还找你做伴。”他亲吻了一下马背,对斯特凡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往前游!逃命去吧。”覃飞挪下马背,艰难地滑入水中。可是,他并没有下沉。原来斯特凡伸嘴叼住覃飞的衣领,死不撒嘴,吃力地带着主人奋力向前游去。河水中,飘起一条长长的暗红色血带。

      游到江心,一排浊浪打来,人马一齐没入水中,再也没有浮起。

      岸上的鬼子不知是被“战神”还是被对手的气势震住了,他们纷纷脱帽,肃立默哀。横在他们面前的是奔腾不息的滚滚黄河。

      原生态

      作者:郑 军

      今古传奇·故事版 年4期 字数:3612

      白卫华是“飞毛腿原生态旅游公司”的踩线员,他的工作是拿着公司给的经费,天南地北到处逛,只需把自己吃过的饭店、住过的宾馆、玩过的景点详细记录,再估计一下有没有开发价值,从中拼出一条“备用线”上报给公司就可以了,如果这条线被采用,还能拿到一大笔奖金。但是一个踩线员如果连续上报五条“备用线”都不被采用,马上就得卷铺盖走人!

      今年,白卫华已经给公司上报了四条“备用线”,老板觉得都不够真正的“原生态色彩”,均未采用。眼下,白卫华落脚在云南广西交界的广南县。这里地方偏僻,少数民族众多,飞毛腿公司特别喜欢这类地方。白卫华走累了,在街上的小吃摊叫了碗米粉,他两眼望着街头各式各样的少数民族服装,心忧前途,食之无味。

      哪有那么多“原生态”啊!瞧这些民族服装,哪件不是化纤的?白卫华在心里发着牢骚。忽然,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很特别的衣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那是件壮族服装,花样并不特殊,可原料是真正的五彩手织土布!

      中年男人拎着两袋盐,也到小摊上吃米粉。“老哥,您家人口好多啊?买这么多盐?”白卫华会说当地土话,套着近乎。“呵呵,不光我一家,半村人要用呢?”

      “哦,你们村没有百货店?”

      “百货店?没有。除了盐巴,我们不缺别的东西。”

      啊,难道遇上了桃花源中人?白卫华问个不停。交谈中得知中年男人叫岑金升,来自一个叫“坝美”的小村子。此地离县城五十公里,四面是山,只有一条水道进入,里面几百口人安居乐业。平时自给自足,很少需要采买东西。实在紧缺,就委托一个人出来采购。

      原生态啊!白卫华恳求对方带自己去看看他的家乡。岑金升很好客,当下便答应了。两人先乘长途车来到一个小镇上,然后再走山路。

      路上,白卫华一直问个不停。岑金升告诉他,不知多少代以前,一户岑姓人家和一户黄姓人家为躲战乱,进入深山,来到现在坝美村这个位置上。从此安居乐业,代代相传。不管外面大风大浪,山村里始终安宁太平。

      “你们不向往外面的生活?”

      “外面也没什么好,就是人多呗,乱。”岑金升笑得很厚道。

      说着说着,眼前出现一片山崖,看似已经没有路。岑金升带他走到水道旁,那里有片空地,系着小船。

      “这是你的船?放在这不怕人偷?”“乡里乡亲的,谁偷啊。”岑东升笑城里人没见识。他解下船缆,载着白卫华向悬崖处划去。只见一条不足十米的水道蜿延流入山崖。两壁呈A字型,小船一驶入,周围马上黑下来。岑金升熟练地驾着船左拐右绕。

      走了几百米,眼前豁然一亮,真是片世外桃源!原来这里群山环抱,中间大概有两三平方公里土地,里面稻田遍布,百花盛开,水车慢慢旋转,星星点点的木屋散落各处。这些木屋高高架起,下面养着猪鸡鸭,是典型的高脚屋。白卫华大开眼界。

      岑金升把客人安顿在家里,出去分发东西。眼下坝美正在收稻子。这里土地肥沃,收一季稻子够吃一年。岑金升请白卫华吃新鲜稻米,喝自酿的米酒。

      村里没有通电。入夜后星月交辉,非常宁静。村中央有幢“老人房”。遇到大事,村里老辈们就在这里开会商量。平时到了晚上,村民就围在周围闲聊、游戏、跳舞。白卫华酒足饭饱,和大家一起唱歌跳舞,非常开心。

      临睡前,白卫华拿出一百块钱,递给岑金升当食宿费,被岑金升一把推开。

      就这样,白卫华在这里连吃带住好几天,每天看乡亲们收割,织布,榨油,喝着自种的山茶,饮着自酿的米酒,到了夜里就四处闲逛。

      有时,白卫华躺在草丛里,吸着甜香的空气,懒得不想动。这里生活节奏缓慢,气氛祥和,让白卫华想远离红尘,在这里永远呆下去。突然,白卫华想到,世界上那么多人和自己一样,在职场里打拼得头破血流。我喜欢这里,他们肯定也喜欢。多大一个商机啊!

      第四天,岑金升不好意思地下了送客令。“明晚我们有村祭,祭奠岑黄两家祖先。外人一律不许在场。要不是这个事,兄弟你住多久都可以。”

      看看马上要走了,白卫华试探着问:“我知道你们不在乎钱。可是村民生病,遇到自然灾害,买新种啊,怎么也得需要点钱。你们就没想着做些生意?”“我们不知做什么。”岑金升叹道,“这两年我们种了甘蔗到外面卖。可是那东西沉,水道也窄,靠小船运不出多少。”只要想赚钱就好办!白卫华当下把自己的计划讲了出来。他连说三遍,才让岑金升开了点窍。“你是说,城里人愿意花钱看我们怎么过日子?”

      “是啊!你们什么也不用准备,就像现在这样过平常日子,城里人就会花钱来看!”

      “这倒是新鲜事。我和村里老人们商量一下,给你答复。”

      没想到,白卫华的提议遭到了拒绝,村里的老人们不愿意破坏这种生活,让他很是郁闷。白卫华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就走。

      就在这天晚上,村东的岑菜花生孩子了,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传出老远,白卫华听得心惊肉跳。他从床上蹦起来,跑到岑菜花家。岑菜花家围满了人,白卫华挤过去,想看看情况,被岑金升拦住了。“老哥,产妇的喊声不对,怕是难产,赶快送医院。”“送医院,镇上的医院这么远,还要走水路,菜花哪里吃得消?”岑金升急得团团转。

      “村里就没有医务所吗?”

      “建医务所,请医生要钱,我们没有啊!村里的女人生孩子请的都是接生婆。”

      两人正说着,岑菜花的喊叫声戛然而止,门开了,两手血淋淋的接生婆走出来,摇着头说:“不行了,大人孩子都不行了。”“菜花!”一个男人号啕着冲了进去。

      两条人命就这样瞬间没有了,白卫华心里也很难受,他默默地坐到天亮,准备打包走人。

      这时,岑金升突然拦住他,说村里老人们接受了飞毛腿公司的建议。白卫华没想到这次突发事件竟然改变了村里人的想法。

      祭祀过后,坝美村和飞毛腿公司签下了他们平生第一份合同,允许飞毛腿公司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旅游收入将按比例给坝美村提成。

      接着,飞毛腿公司又请了一批专家、学者到这里开座谈会,研讨“什么才是真正的原生态”、“世界上仅存的坑居村”、“返璞归真有益健康”……一时间,云南发现世外桃源的新闻满天飞,前来这里旅游的人络绎不绝,飞毛腿公司赚得盆满钵满。白卫华平步青云,一下子当上了部门经理,再也不用背包去踩线了,坝美村仿佛离他远去。

      不承想,一年后的一天,公司老板找到他,说公司和坝美村发生了纠纷,对方点名要白卫华亲自去谈判。

      白卫华马上赶到广南县城。出乎意料的是,现在小车竟然可以直接开到坝美村的悬崖边。原来当地政府也知道这是棵摇钱树,专门延长了山村公路。当年让白卫华大汗淋漓的“原生态山路”早已不见。来到水道外,那里居然成了一个小港口。周围平地出现了几十家店铺。这家卖“手榨茶油”,那家卖“坝美土布”,还有的卖“山庄清热茶”、“秘制消毒膏”……

      进了坝美,只见到处都有衣着光鲜的城里人,这个在用石磨磨豆腐,那个在踩水车。再往远处看,村子中央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来是村里在祭奠岑黄两姓先人。“啊,他们拜祖,不是不让外人在场吗?”白卫华差点儿惊掉下巴。

      “切。”公司导游员掏出几张百元大钞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原来,坝美村的祭祀活动已经成了正式的旅游表演项目!

      来到老人房,白卫华才知道岑金升已经当了村主任,是谈判代表。岑金升告诉他,这两年村民在飞毛腿公司这里挣了不少钱,很感谢公司。但没法消费,钱再多有什么用呢?于是村里人商量,从悬崖最低处开一个口子,自费铺条公路,把建筑材料运进来,再把电通进来。这高脚房我们住腻了,以后家家盖大瓦房,看电视、用冰箱、打手机……

      白卫华一听,哭笑不得。“原生态啊,老哥。你们这样一搞,城里人谁还来看呢?”

      “那凭什么我们就不能享受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肯定是好的。不然城里人来了那么多,看来看去,也没听谁说要留下来住!其实我们哪就真愿意过这种日子。山里湿热,蚊虫那么多,谁不愿意住瓦房啊。晚上要是有电视看,谁愿意围在一起聊天啊。过去没有钱,想也是白想。现在可不同了。”

      白卫华哑口无言,只好告诉岑金升,一旦这些现代生活方式进了山坑,这里就不值钱了。可山民们想过现代生活,这个愿望更没有理由阻挡。

      谈来谈去,最后白卫华灵机一动,想了个折衷方案。以后公司提成不再交给村里,直接在县城附近买批房子,想过现代生活的村民可以搬走,坝美村这里必须永远保持原生态。

      新合同终于通过了。白卫华站在老人房门前,环顾山谷,感慨万分。是啊,这里终于没有架起电线。不过,这世界真还有什么“原生态”吗?

      较量

      作者:钱 岩

      今古传奇·故事版 年4期 字数:3670

      1.有人来讨教

      刘书文是一名老师,写故事很有点名气,最近他得了故事大奖,奖金一万元,报纸都报道了。

      这天傍晚,妻子带孩子回了娘家,刘书文就坐到电脑前敲字,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刘老师在家吗?”

      刘书文起身打开门,见门口站着个年轻人,穿着黑西服,戴个眼镜,手里还捧着几张纸,说是文学爱好者,冒昧前来讨教。刘书文见来人带着稿子登门拜访,忙热情地把他让进屋。可接过稿子一看,文章竟是抄袭的!

      刘书文最恨文抄公,于是毫不客气地赶他走人。黑西服尴尬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没想到他突然转身,掏出一把刀来,一下就架到了刘书文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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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壇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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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9 11:4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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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雅的说法

      医院院长叮嘱医生,等会儿给某官太太报告检查结果时用词文雅些。于是医生说:“恭喜夫人,您膀胱里有一颗40克拉的漂亮石头。”

      (焦淳朴)

      相 亲

      一位85岁的寡居老妇人经人介绍与一位90岁的男子相亲。晚上回到女儿的家时,她看上去非常沮丧。“发生了什么事吗,母亲?”女儿问。

      “我抽了他三个耳光!”

      “您的意思是,他对您无礼了?”

      “没有。”她回答,“我以为他死了!”

      (焦淳朴)

      整 容

      蝴蝶来到整形医院,要求医生为她整容。

      医生说:“你已经非常美丽了,简直无可挑剔,用不着整容。”

      蝴蝶说:“不,红颜易老,美无止境,我想整得再年轻一点,我要找回昔日的美好时光。”

      医生说:“其实成熟的美才是最有魅力的……”

      “不!”蝴蝶打断医生的话,“我说过了,我要再年轻一点。”

      医生只好同意,手术非常成功。

      当一层层的绷带被解开,蝴蝶怀着激动的心情接过镜子,突然,她大叫一声晕倒在床上,原来镜子里面竟然是只毛毛虫。

      (小龙王)

      从前VS现在

      从前真的是美女才叫美女;

      现在只要是女人就是美女。

      从前月亮是可以照亮整个广场的;

      现在月亮是八月十五难得一赏的。

      从前你怀孕了丈夫会觉得很陶醉;

      现在怀孕了领导会觉得你很累赘。

      从前狗是看家的;

      现在人是看狗的。

      从前黄瓜是放到嘴里吃的;

      现在黄瓜是放到脸上敷的。

      从前穿泳衣是用来游泳的;

      现在穿泳衣是用来选美的。

      从前重男轻女的父亲是要做B超的;现在不太放心的父亲是要做DNA的。

      从前日记是用来记载自己内心秘密的;现在是用来放在网上让别人唾弃的。 (潇风)

      正常的

      记者采访精神病院院长,怎样确定病人已经治愈,可以出院。

      院长说:很简单,把浴缸注满水,旁边放一把汤匙一把舀勺,要求把浴缸腾空。

      记者说:噢!明白了,正常的会使用舀勺。

      院长说:不,正常的会把浴缸的塞子拔掉……

      (笑红尘)

      喝醉了

      有两个人喝醉了,被警察抓到。有人问:“警官,你怎么知道他们醉了呢?”

      警官说:“一人正在扔钞票。”

      那人问:“另一人呢?”

      警官说:“把钞票捡起来,还给那人。” (笑红尘)

      处理照片

      小赵打算把小婷介绍给同学小郑。小郑让他发一张照片来。可小婷出差了不在呀!小赵很苦恼。

      “就用我、李姐和小婷那张合影吧。”我在一旁提议。

      小赵听了,说道:“好,我用马赛克帮你和李姐把形象挡上。”

      “行,我和李姐出去一会儿。”

      等我们回来,我问小赵:“弄完了吗?”小赵揉着手腕喊道:“两位姐姐,赶紧减减肥吧,你知道我在你们身上码了多少马赛克吗?累死我了。”(苏童)

      我本人完全同意

      美国总统威尔逊任新泽西州州长时,一位议员好友去世,威尔逊悲痛不已。此时一政客打来电话:“我希望能代替那位议员的位置。”

      威尔逊对这种迫不及待想当议员的态度十分恶心,说:“如果殡仪馆没有意见的话,我本人完全同意。”

      (笑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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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骡娘

      作者:阿 荧

      今古传奇·故事版 年4期 字数:3204

      1.人间道

      那年,天下大乱,盗匪横行,陕西道上几无行人。后来,几个乡绅出面,将各自的地盘拾掇了一番,市面上终于显得太平了一点儿,官道上也有了赶路的行人。

      这天,有一对小夫妻,骑着匹小毛驴打官道上过来了。那驴黑身白蹄,毛色光亮,惹人喜爱。那丈夫没往上坐,自己背着包袱走,光叫妻子坐在上头。眼看日过中天,道边有个馆子,丈夫就对妻子道:“娘子,你怕是乏了,咱们进去歇一歇吧!”

      有个瘦猴样的家伙,正蹲在店门口剔牙,见这驴卖相好,那丈夫背上的包袱有点儿分量,那小娘子虽然拿黑纱幔的帽子遮住了容貌,可身段袅娜,就留了心。

      这瘦猴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看,那对夫妻却浑然未觉,只管问店家要茶饭。店家问他留不留宿。丈夫笑道:“你这店家好没道理,太阳刚偏午,正该赶路,怎的就留起宿来?”店家笑道:“你这客人不晓得。如今这世道,不是罩得住的人,怎敢开店?你要错过我这一家,再往前头走到天黑也没个像样儿的了。”

      丈夫听了这话,与娘子低声商议一番,打开包袱取钱给他,让他做几个好菜。瘦猴这时候站起来,边往里走边嚷:“老哥儿,我也住店成不成?”挤到夫妻俩身边时,似乎脚步不稳,“哎哟哟”叫着往那妻子身边倒。那丈夫忙搂过妻子,瘦猴一双贼眼趁机往包袱里瞧:见里头除了铜钱,还有银白的东西,顿时嘴角咧到了耳根儿。他还没说话,店家揪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拖,并回身向夫妻俩道:“您二位放心,只要在这儿住下,这种东西搅不了您的清静。得,到后头看看房去?茶饭随后给您二位送房间里。”

      店家领着夫妻俩来到后院一个房间。房子挺小,窗儿也小,黑咕隆咚的,有一股怪味。妻子早已把纱帽摘了下来,她一边皱眉看着被褥上可疑的污渍,一边说:“这鬼地方!有点像是——”正说到一半,有人敲门:“送水。”丈夫刚把门拉开一条小缝,一个黑影像猫般从他边蹿进了房里,原来是适才店门口那瘦猴。见瘦猴蹿进门来,妻子一声惊呼,拿起纱帽飞快地扣到了头上。瘦猴一时没看清她的面貌,只觉得是个美人儿。

      丈夫过来要捉瘦猴,瘦猴肩膀一耸溜开了,嘻嘻笑道:“别忙,我先问你,你的包袱还在吗?”那丈夫往床脚一望,脱口道:“哎哟,真不在那儿啦!”瘦猴笑道:“别急,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背后伸出手来一摇,正是那只包袱。

      丈夫忙伸手去抢,瘦猴任他抢回,笑道:“你们进店之前也不打听打听,这店是容易进的吗?不知不觉,东西都给人拿走了。幸好我做好事来还你们。你们要再傻呆着,性命还不知给谁拿去呢!”

      那丈夫吃了一惊:“难道这是黑店?”瘦猴又嘿嘿一笑:“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什么都没说。不过我见你们还算好人,少不得要帮一把。”他说,往前再走一个时辰有家正经客栈,天黑之前能够赶到,他愿意护送他们二人前往。那对夫妻商量了几句,就依瘦猴的话,离开了。

      走了快两个时辰,太阳西斜,眼前没什么“正经客栈”,只见一个破落小庙。瘦猴笑道:“就要到了。两位乏了?且歇一歇。”说着推他们进去,然后手往腰后摸,这时,忽见人影一闪,有个驼背乞丐也挤进门,拿眼觑他,笑个不停。瘦猴变色喝道:“你这要饭的来干什么?”他一手把驼丐拽出去,又赔笑脸向夫妻俩道:“我去给你们弄碗水。”然后走了出去。驼丐跟着他,冷笑道:“张老大店里的客人你也敢动!”

      瘦猴两眼一瞪:“不错,我们卖张老大面子,他店里的客人我们一律不碰。可人家没住店啊!我在这里动手,不算坏规矩吧!”驼丐笑道:“你这猴儿心眼多,我不管你。可这两人我也看在眼里了,要同你一起料理,谅你小子也赶不走我吧?”

      瘦猴闷哼一声。忽然,手腕一翻,掏出一柄解腕尖刀,直往驼丐胸口刺去,驼丐也不含糊,讨饭杖一撩,竟是铁铸的。两人过了十余招,一时难分胜负。这时,那丈夫忽然从庙里走了出来。两强盗身形一闪,各自把武器藏好,又像没事人似的。瘦猴笑问:“你干吗呢?”“找点柴禾烧水,娘子又饿又渴。”那丈夫对驼丐笑笑,“这位也一起来吃点东西吧。都是穷苦人,不容易。”驼丐大声道:“谢过了您嘞!”说着,得意地冲瘦猴一仰下巴,瘦猴气得哼了一声。

      小庙里生起了火。两个强盗琢磨着先吃饱了饭再干活也不错,就笑嘻嘻地蹲在地上。那丈夫卷袖子抱柴,手腕上露出一处伤疤。瘦猴一惊:“哟,这咋弄的?”丈夫笑笑:“被妖怪抓的。”两个强盗一起变色:“什么妖怪?”从不说话的妻子在纱幔里忽然“哧”地笑了一声:“五郎救妾身时,被妖怪抓的。”两个强盗对视一眼,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妻子柔声一笑,从头说起。

      2.道可道

      话说有个小城叫江城,住有一户姓肖的人家。肖家老爷远到安陵当官去了,只留下夫人和儿女留在江城。有一年,叛匪横行,人人逃难,肖家夫人也携儿带女逃奔安陵。不料,肖小姐与家人失散了。肖小姐一人走在荒野里,六神无主。突然,她听到有人喊:“静初,静初!”肖家小姐闺名正叫静初,于是应了一声。喊话的人欢欢喜喜地跑来,定睛一看,顿时怔住了。

      蒙蒙天色中,他见到一个少女,身穿鹅黄色的裙子,盈盈立在那里,美得炫目。好半天,他才醒过神来,自称是附近布庄的辛五郎,也和家人失散了。情急中,他不停地喊弟弟晋楚的名字,这才惹出误会。

      荒天野地,孤男寡女呆在一起,总是不妥,辛五郎正要告辞,天上“轰”地劈下一个惊雷,豆子般的雨点打了下来。他将自己行囊中的伞塞给静初,跑开了。走出百余步,辛五郎不放心地回头一看,发现静初倒在了雨地里。原来静初身体娇弱,受了劳累,让雨一淋支撑不住,晕倒了。

      辛五郎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了,背着她找到一个农家,衣不解带地照顾着。静初从昏迷中醒来,只见辛五郎趴在床头睡着了,眉毛乌黑,睫毛低垂,心底顿时涌起无限柔情。

      一个月后,局势略定,辛五郎打算回家去,静初的家人也找到了她,要接她回家。

      临别在即,两人都有些依依不舍,静初将贴身的玉佩留给辛五郎,嘱咐他记得来找自己。辛五郎答应了,喜滋滋地回了家,却见房子塌了,家人也不知去向。邻居告诉他,他们家的人都住到他舅舅那儿去了。辛五郎忙又赶去,一家人团聚,抱头痛哭,而后又欢欢喜喜地做了些好吃的,温了点儿酒,大家说到半夜才睡。不料灶下的火没灭尽,大火烧了起来,除了辛五郎和一个小兄弟逃出来外,其他人全烧死了。辛五郎伤得不重,小兄弟半个身子却给梁柱压烂了。辛五郎大哭一场,上山替兄弟采草药,不小心滑落山谷,扭伤了脚,被困谷底。他只好靠野果和山泉保住性命,等到重新能走,攀着山藤爬上山崖,再寻路回去后,小兄弟早已身亡。

      辛五郎遭此大变,痛不欲生,浑浑噩噩过了许久,才重新想起静初的事。他心道:“我这么晦气的人,哪能娶她。”但又想,“就算以后不见面,也该把东西还给人家。”辛五郎拿着玉佩找到静初家,被肖夫人打了出来。“我女儿为了你,年纪轻轻就走了!你赔我女儿来!”原来辛五郎落崖后,人们都当他死了。静初听到这个消息,竟然一恸而亡,现在灵柩已运回老家安葬。

      辛五郎流着泪离开肖家,一路乞讨,寻到静初的坟头,坐了一整天。夜幕降临,辛五郎想:“我反正没钱住客栈,就到前面那个古刹睡一夜好了。”于是走了过去。刚到庙门,只见有群人从里面冲了出来,口中喊着什么“妖怪厉害”之类的话,辛五郎捉住一个人问:“什么妖怪?”那人发着抖道:“这里有妖怪会吃人。我们少爷戴了个符过来,原以为会没事,哪知早上一看,人和符都不见了!妖怪吃人了!”说着拨开辛五郎的手,和其他人一起飞奔逃走。辛五郎抓抓脑袋,心想:寺庙里哪会有妖怪?我还是进去投宿吧。他走到柱子后面,踩到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沓黄色的符。辛五郎把它塞进了外衣口袋里。

      月亮升上天空,辛五郎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有人轻轻地敲门:“救命,救命。”声音娇媚,有点儿耳熟。他忙道:“门没锁。”“吱扭”一声门开了,一个苗条女子闪了进来,缩在地上发抖道:“好冷,我快冻僵了。”辛五郎看着她面容,惊叫道:“静初?”忙去拉她。

      这女子见辛五郎过来,神情妩媚,张臂要迎,突然又“哎哟”一声,像被火烫了似的跳到一边,叫道:“我,我怕你。你先别动。”辛五郎站住了,奇怪地想:“她怎么像不认识我似的?”这女子抛了个媚眼:“相公,小女子好冷,你先把衣服解下来丢给我,小女子就相信你是个好人了。”辛五郎留了个心眼,背过身悄悄把那张符掖进裤腰带,这才脱下衣服丢给她。女子飞快一闪,衣服掉在地上。她狞笑一声,脸色变得铁青,十指如剑,向辛五郎扑来。可是,她刚一接近对方的身体,便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你是鬼吗?”辛五郎问。女子不答。辛五郎将符纸一张张压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女子被困住了,眼里闪出怨毒又害怕的目光。辛五郎跨进圈里,面对她坐着,轻轻唤:“静初。”他掏出玉佩给女子看:“这是你送我的,你忘了吗?”女子的神情很迷茫,但已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两人就这样对坐了一夜。

      鸡鸣时,女子怯生生地看他一眼:“我要走了。”辛五郎忙将符都收了起来,退到一边。女子离去前,回头看了他一眼,啐了一口:“傻子。”随后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晚上,女子又来了,进门就道:“你不许拿出符纸吓唬我!”辛五郎答应了。女子就在他面前坐下来,在地上画了棋盘格子,拉辛五郎用石子下棋。辛五郎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静初,你不记得我了吗?”女子忽然气冲冲地把石子都拂到一边:“你走好了!我不记得。”辛五郎默然不语,女子生气地离开了。第三天晚上,她还是按时来了,倚着门咬唇道:“傻子,你怎么还不走?”辛五郎仰头看她,温柔道:“静初,我所爱过的人,都已经死了。整个世界没有什么可叫我留恋的,而你在这里,你叫我走到哪里去呢?”女子把脸埋在手里,呜呜咽咽地哭了。哭过,她竟又笑了,继续和辛五郎下棋消遣。

      就这样过了数日。这天,夜已深,女子却迟迟不来,辛五郎在门口痴等,忽然狂风大作,刮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狂风中,有一个大鸟样的东西飞来,带着浓烈的腥味,羽翼把辛五郎一扑,“啪”地落在地上,竟是个高大肥胖的老妇人,她臂下挟着一人,正是那女子。

      辛五郎大惊,赶过去问:“你把静初怎么了?”老妇人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辛五郎立刻倒在地上,痛得打滚。老妇人骂道:“我说这孩子怎么几夜都收拾不了一个人。原来是你这胆大包天的家伙,欺负她没有生前记忆,竟敢诱拐她!”

      女子扬起头哭道:“师父,他身上有符,徒儿近他不得。他没诱拐徒儿。”辛五郎悲痛地喊:“静初!当初是我耽误了你,害你夭亡。我负了你,可我实在没有骗你。”女子破口大骂:“滚!我根本不记得你。你这个自作多情的笨蛋!”骂到一半,她忽然扬手向老妇人肋下拍去。老妇人猝不及防,被拍得一个踉跄,女子趁机一手掐住老妇人喉咙,对辛五郎大叫:“快跑!”辛五郎没有走,反而向她们扑过来:“你先走。”女子一呆。老妇人冷笑一声,袖子一挥,把女子和辛五郎都打倒在地,骂道:“好,你们一起去死吧!”

      辛五郎挡在女子面前:“你杀我好了。反正她已经是鬼,我也变成鬼吧……”话没说完,女子“啪”地打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大声骂道:“你傻啊?我说了我不认得你——”

      “可是你就算不记得我,还是忍不住护着我,是不是?”辛五郎温柔道。女子一怔,眼泪流了下来。老妇人站在旁边看着,却笑了:“小哥儿,不错,这女孩子是肖家死去的闺女,是我把她生前的记忆消除了。你要是肯答应帮我办一件事,我就把她还给你。如何?”

      女子倒抽一口冷气。辛五郎应道:“好!”女子气愤道:“闭嘴!你知道那是什么……”老妇人掏出黑沉沉一个大印,在佛座前狠狠拍了三下,地上裂出一个大洞,里面放射出一片红光。她话未说完,老妇人已指着里头道:“这里有个佛宝,我们阴间的人不便进去,所以想请你帮忙进去取。不要往两边看,直接拿了佛宝就出来,不许回头,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其他人都是忍不住回了头,才送了性命。你既然这么爱她,想必能办成这件事?”辛五郎点点头。那女子还要拦他,辛五郎却坚定地一步踏了进去。

      说来也怪,本来是温暖的红光,辛五郎一踏进去,就都变成了血光,无数妖魔鬼怪在他身边起舞尖叫:“我等是佛前侍妖,汝敢觊觎佛宝,当堕入血狱,永无出头之日!”辛五郎头没转一下,只管一步步往前走,不一会儿到了尽头。只见台上供着一枚鹅蛋大的银珠。辛五郎上前将它取下来,耳边骤然响起一片鬼哭声,很是吓人。他护着珠子往出口走去,发现无数人遍体鳞伤地躺在地上哀号,还伸出断臂想挽留他。辛五郎有些心惊,但还是坚持往前走,眼见出口就快到了,忽然一只女人的手伸到他脚边,有个声音道:“郎君,你被鬼魅骗了。可怜妾身在这里,你快把佛宝放回去吧。”听起来竟是静初的声音!辛五郎心中一荡,不知不觉要回头。这时,洞口突然有个人影扑进来,厉声道:“不要!”原来这女子见辛五郎就快出洞竟要回头,吓得舍身扑来救他。

      老妇人说鬼魅不能进洞,所言非虚。女子足一落地,一蓬大火突然升起,将她团团包裹。辛五郎心头大痛,暗道:“我怎么这样糊涂?差点被骗!”电光石火间,他向前一个虎跃,抱住着火的女子,往洞外冲去。可惜他刚刚略微回头,妖魔已经尖笑一声,伸出怪爪,搭上他的肩头。辛五郎舍命狠狠向外一纵,这爪子连皮带肉在他臂上撕下长长的一条口子!辛五郎流着鲜血倒在出口。老妇人笑嘻嘻地拿过佛宝,抚摸着叹道:“当年高僧用妖怪把它封在地底,说是只有傻子才能拿到手。想不到今天真应验了。”她低头笑道,“我遵守诺言,把这孩子还你。不过她曾哄骗过好几个人进去拿宝,害他们死在了里面。这孩子害了他们,他们也有权利要她,是不是?五郎,你跟他们争一争吧,敢吗?”她的话音刚落,几个血红的鬼魂挤到洞口,瞪着辛五郎和那女子,流着血涎,“吱吱”叫个不停。

      3.如是道

      篝火“噼啪”燃烧,月亮爬上枝头。两个强盗听呆了,驼丐不由问:“那后来呢?”“后来?”那妻子在纱帽里轻轻一笑,“五郎这一次是陪我回娘家去,你们说后来如何?”驼丐尖叫:“你是说你就是那个女鬼?!”瘦猴却冷冷道:“真是个好故事。不知辛五郎是怎么斗过那些鬼的?”

      丈夫一直在照料火上的汤,憨笑着不说话。妻子道:“很简单。我身上背着人命债,被佛焰烤得面目全非。连那几个鬼看见都吓住了,不敢要我。只有五郎愿意跟我在一起。”

      “是吗?”瘦子大笑,“你骗谁!还不快把帽子摘下来!”说到最后几个字,声色俱厉。驼丐拉拉瘦猴。妻子举起雪白的一只手,悠然掀开纱帽。

      晚风吹过。两个强盗眼神忽然直了。丈夫从包袱中取出一枚鹅蛋大的银珠,照向他们,喝声:“着!”妻子口中飞快地念了几句咒语,那两个强盗不由自主地四肢着地,耳朵越来越长、毛发越来越浓,化作了两匹骡子,一匹瘦一点儿、一匹癞一点儿,互相看看,低着耳朵拿蹄子刨地,好像挺不好意思。

      月光照在妻子脸上,清丽绝伦,哪儿有半分恐怖?丈夫小心地把珠子放回包袱,道:“娘子啊,你师父用这法宝替你重塑容貌和人身,又解脱了地洞里那些鬼怪的苦楚,完了还把它送给我们,她真是个好人。”

      妻子“哼”一声:“她身负重罪,要靠这个法宝才能超脱。靠你帮忙,她可以往生去了,这个宝贝又带不走,当然该送给我们。只可恨她临走前还要戏弄我们一番,着实气人!”丈夫笑道:“她是想试试我们的心意。如今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吗?——娘子啊,我们靠这个法宝,见着苦鬼就助他超脱,见着恶人就给他磨折。如今骡子越变越多,我们骑不完,可怎么办?”妻子拍手笑道:“那还不简单?我们骑不完,可以送给农人;又或卖掉后,换钱接济他人也好。”丈夫欢喜道:“娘子!你果然是兰心蕙质!”

      两人笑嘻嘻地赶着三头毛驴儿远去。不久,陕西道上流传开“辛骡娘”的传说,至于这女子和她丈夫的真正来历,却淹没在众多传说中,少有人知道了。

      在袁世凯门口修厕所

      作者:李洪文

      今古传奇·故事版 年4期 字数:3598

      民国年间,山西军粮城出了个有名的风水先生,名叫西门罗,人送外号“赛诸葛”。

      有一次,军粮城大财主袁百万的爹死了,他用十条黄鱼(金条)从洛阳请来名震天下的风水先生圣一斗。圣大师围着军粮城找了三个月,终于在伏虎山下发现了一条龙脉。袁百万把老爹葬在龙脉的吉穴上以后,生意果然大发特发,可发财的同时,几个儿子内讧不断,他也官司缠身,不用想,一定是阴宅的风水出了问题。没办法,袁百万只好请西门罗出马。西门罗到伏虎山下一看,淡淡笑道:“这确实是条龙脉,不过这龙脉上卧的可是一条好斗的公龙!”

      袁百万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听说龙脉还分公龙母龙,他忙从袖筒里摸出一张银票塞到西门罗手中,连连打拱:“还请西门先生替我补救补救!”西门罗拿着堪舆玉尺,从龙脉的头部一直量到龙脉的尾部,然后指着龙脉尾部鼓起的一个土包说:“深挖三尺,挖到东西告诉我!”七八个家丁挽起袖子动起手来,只挖了一会儿,只听“咔嚓咔嚓”几声,竟从土里挖出来两个圆圆的石头蛋蛋。原来西门罗这是在动手术,他把这条好斗的公龙给阉了!

      自打西门罗阉龙之后,袁百万的晦气一扫而光。西门罗妙手改风水,独步堪舆界,一下子就名震全国了。

      西门罗名利双收,可也有不如意的地方,那就是没能生下个一男半女。他只好把堂兄的儿子西门丁过继了来,以续自家堪舆的香火。这个西门丁人倒是聪明,精得跟猴子似的,可他压根儿就讨厌那劳什子的堪舆术。西门罗也曾臭揍过他好几回,可他挨完打,脑袋一晃,仍是不松口:“爹呀,就您那点儿看风水的小手段还用学吗,赶明儿我给袁大总统看风水去,说不定一下子就名扬全世界了!”

      说曹操,曹操到。在北平当上了大总统的袁世凯这两天正闹心呢,他总觉得做大总统不如当皇帝过瘾,于是干脆把龙袍一罩,复辟当了皇帝。可袁大皇帝还没把屁股底下的龙椅坐热,全国上下就传来了一片讨伐声。这下袁世凯真是天老爷抓蚂蚱——慌了大神了。

      这天晚上,袁世凯命执事官把太子袁克定传进新华宫来,他面露难色地说:“克定啊,我当总统的时候,请五台山的神僧算过命,那神僧一口咬定为父是皇帝命,可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反对我,是不是咱们住的这新华宫风水出了问题呢?”袁克定抽大烟抽得一张脸煞白,就跟抹了白油漆的小鬼似的,他转了转眼睛说道:“很有可能!”

      父子俩一商量,最后决定找个风水师给看一下。可找谁呢?袁克定挠挠脑袋,一拍巴掌说道:“在山西军粮城有一个堪舆高手,名叫西门罗!”原来那个袁百万是袁克定远房的一个叔叔,袁克定曾经听他说过西门罗。袁克定把西门罗阉龙的事一讲,袁世凯乐得嘴都咧到耳朵根儿上了:“既然有这样的奇人,那还等什么,快快去请!”

      就这样,袁克定带着二十名化了装的卫兵,坐上火车,连夜赶到了军粮城。见到袁百万,袁克定把他老子的意思一讲,袁百万却直嘬牙花子——事情真不凑巧,这两天西门罗病了。袁克定冷笑道:“管他有病没病,我爹可是当今皇帝,说出的话就是圣旨,想不去北平,除非他西门罗不要脑袋了!”

      老理儿说,当官的也不踩病人。可袁大太子发飙了,袁百万哪敢说个不字?袁百万赶紧吩咐下人好好招待袁克定,自个儿坐上马车,一溜烟来到了西门罗家里。

      西门罗脸色蜡黄,有气无力,果然病得不轻。袁百万斟酌再三,还是吞吞吐吐地说明了来意:“不去北平就是抗旨,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西门丁急了:“我爹有病,实在不行,我替他老人家去吧!”

      西门罗躺在床上,急得连声咳嗽。袁百万看着西门丁,也是满脸的不相信。西门丁牛脾气犯了,一拍胸脯,豪气万丈地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放心,我爹早就把堪舆的秘诀全传给我了!”

      得了,眼下这情形是没有铁拐李,抓个瘸子凑合着用!袁百万打定主意,回家见着袁克定,先把西门丁大大夸奖了一顿,又说西门罗病得要死,为稳妥起见,还是让西门丁去比较好。袁克定正躺在榻上抽大烟,哪有心思管他是爹还是儿子,一摆手,表示同意。

      消息传来,西门罗又怕又急,抓住西门丁的手,一边咳嗽一边说:“袁大头倒行逆施,在千夫所指之下竟然复辟当皇帝,咱们爷儿俩可不能助纣为虐啊……再说,你那半瓶子醋,会看什么风水?还是保住脑袋要紧,你赶快逃命去吧!”西门丁笑道:“爹,您放心,我既然敢去,就有办法对付这个老家伙!”

      西门丁跟着袁克定上了火车,两天后,到了北平城。袁世凯听说儿子把大师请来了,急忙设宴招待。西门丁也不客气,放开肚皮大吃特吃。第二天一大早,西门丁开始工作了,他手托罗盘,在袁克定的指引下,对新华宫里里外外进行了查勘,连马棚、下水道都没有放过。可一连查了十多天,也没发现什么有问题的地方。

      全国上下反帝反袁的呼声更加高涨了,袁世凯如坐针毡。这天,袁世凯又把跟在西门丁屁股后乱转的袁克定叫来问话。袁克定愁眉苦脸地说:“西门大师说,要想查出新华宫风水上的问题,没一两个月是不行的……”袁世凯气得一拍桌子,吼道:“再等一两个月,你老子的皇位早叫人给推翻了!叫他抓紧时间,三天之后还不交差,我就砍他脑袋!”

      袁克定把袁世凯的原话一说,吓得西门丁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西门丁跺了跺脚,说:“既然宫里找不到风水缺失的地方,那我们就到宫外看看去吧!”袁克定领着西门丁来到宫外,西门丁望着新华宫的宫门大叫一声:“哎呀,找到了,找到了,这回真的是找到了!”袁克定连忙询问宫门究竟有啥风水缺失,西门丁却闭口不答,说天机不可泄露,他只能讲给皇帝一个人听。

      袁世凯正闹心呢,各地的讨袁护国军越来越多,急得他都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一听说西门丁找到了新华宫的风水问题,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急忙宣见。

      西门丁给袁世凯见过礼,说道:“历代皇宫的宫殿都讲究规模宏大,气势不凡,宫门和宫殿必须合为一体,要气足神完才算上上之风水。可新华宫宫门与里面的房子却根本不配套,在堪舆学上叫做气散而神不聚,这可是一个大大的缺憾啊!”

      袁世凯听完惊出一身冷汗,新华宫原本就是大总统府改造的,新华门则是临时加建,用来撑门面的,哪想到还会有这些问题?于是着急地说:“西门大师,赶快帮朕想个补救的办法呀!”

      西门丁吞吞吐吐地说:“这……办法是有,不过我说出来,怕您不高兴啊!”袁世凯一个劲儿地催促,西门丁才压低声音说道:“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新华宫的东墙角修一个聚气之物——厕所!”

      袁世凯一听要在新华宫的旁边修厕所,愣住了,这法能管用吗?西门丁见袁世凯怀疑,老大不客气地说道:“厕所属阴,能藏风聚气。皇上您要是不相信我,就当我没说!”袁世凯眼珠一转:“你能保证一定会有效果?”西门丁用手在脖子上一砍:“没有效果,砍我脑袋好了!”

      现在还能怎么办,死马且当活马医吧!袁世凯咬了咬牙,点头同意了。西门丁连夜赶画图纸,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找来三十多个工匠,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三天后,一座青砖垒成的大厕所出现在了新华宫的宫门口。

      过往的老百姓看着这座新修的大厕所,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西门丁也不管他们,第一个跑到里面痛快了一番。解完手,他一边扎裤带,一边对围观的百姓们招呼道:“各位老少爷们儿,这可不是一般的厕所,这是为洪宪皇帝聚气用的厕所,欢迎大家捧场,一人只限一次,一次奖励十个铜板!”大伙儿一听进厕所解手还有钱赚,顿时一拥而上。一时间新华门外臭气熏天,尿臊味十足!

      说也奇怪,厕所修完后,各地讨伐袁世凯的呼声竟平息了下来。袁世凯真是大喜过望,叫来西门丁,好一顿夸奖。西门丁见好就收,抱拳说道:“家父卧病在床,还请皇帝开恩,让我回家尽孝!”

      袁世凯把手摇得跟芭蕉扇似的,叫道:“不成不成,朕建国正需要你这样的旷世奇才呢……”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新华宫外“噼里啪啦”响起了炒豆子般的枪声。从外面还丢进来几颗土造的手榴弹,随着“轰轰”的爆炸声,宫门着火了!

      怎么回事?原来北平城里的革命党攻打袁世凯来了!袁克定急忙命宫中的卫兵拼死抵抗,等把革命党打退,再一找西门丁,人早已不见了。

      袁世凯暴跳如雷,命人立即通缉西门丁,谁知还没等通缉令发出,各地联合讨袁的电文已经传遍了全国。原来大伙儿经过这几天的秘密开会,终于达成了讨袁的决议。袁世凯成了过街老鼠,在当了八十多天皇帝后,终于呜呼哀哉,翘了辫子。

      后来西门丁辗转回到了军粮城,军粮城的百姓敲锣打鼓,像迎接英雄般把他迎了回去。西门丁竟能在袁世凯的门口修了个臭烘烘的大厕所,真是为天下的老百姓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大伙儿都说西门丁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堪舆师,只不过他看的不是风水,而是人心的向背!

      带魔法的便士

      作者:王应良

      今古传奇·故事版 年4期 字数:3202

      照亮卑微的生命,赋予它勇气和自信,这是一枚便士缔造的传奇……

      1.神秘嘉宾是谁

      金碧辉煌的博德明酒店宴会大厅里,大家围坐在餐桌旁,等待着宴会的开始。而阿不思将军却将嘉宾们丢在一边,挽着妻子,站在门口翘首以待。

      阿不思将军刚刚从海外维和归来,由于他指挥有度,维和部队得到了国际赞誉,他本人也被晋升为海军少将。春风得意的他,带着妻子衣锦还乡,在康瓦尔州,举行盛大酒宴。

      时间已过中午十二点,嘉宾们早就饥肠辘辘,可阿不思将军一点也不急,依然耐心等待,还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塑着维多利亚女王半身像的便士,仔细端详。嘉宾们心里很纳闷,就连州长都携夫人早早到了,还有什么尊贵的客人,值得将军如此恭敬地等候?

      一位先生按捺不住,挽着夫人,走到阿不思将军面前。他的夫人看着将军,嗲声嗲气地说:“将军阁下,我猜,你等的这位神秘嘉宾是你的初恋情人,你手中的这枚硬币,一定是她送给你的定情信物!”阿不思将军回答:“不!不!我没有你先生那么浪漫多情,我等的人是一位品德高尚的绅士!”

      那位先生一听,耸了耸肩,说:“将军,我想这位神秘的嘉宾,一定是在你的军旅生涯中,给过你很大帮助的人。”阿不思将军笑了笑,抬起手,抚在胸口,一脸崇敬地说:“你说得很对,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不过,他不是一个显赫的人物,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他的话音刚落,大家交头接耳起来,纷纷猜测这位神秘的老人到底是谁?

      又过了好一会儿,阿不思将军突然大叫了一声:“我的上帝呀!”就快步向门外走去。大厅里的嘉宾纷纷站起来,探头往大厅门外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长袍,戴着一副半月形眼镜的老头儿,在侍者的搀扶下,走了过来。阿不思将军快步迎上去,紧紧拉住老人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麦克唐纳老师,你还认识我吗?”老人抬头看了将军一眼,摇摇头,一脸狐疑地说:“你是谁?为什么要请我来参加宴会?”阿不思将军赶紧搀着老人走进宴会厅,将他安排在紧挨着自己的座位,宣布宴会开始。

      阿不思将军脱下军帽,将脑袋伸到老人面前,说:“老师,你还没想起来吗?我是你三十年前的学生!”老人仔细地打量了阿不思将军一眼,嘟囔了一句:“你看我这记性,我的学生很多,你是弗朗西斯?戴维?马尔福?……”他一连说了十几个名字,就是没说阿不思。现场的嘉宾心里窃笑起来:“看来,将军小时候不是一个出色的学生,不然,他的老师怎么不记得他!”

      阿不思将军红着脸,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便士,对老人说:“老师,你不要猜了,这枚便士就是你当年送给我的。我把它的故事讲给你听,你就能记起我是谁……”

      2.一枚便士的故事

      三十多年前,阿不思还是康瓦尔州哈基斯小城一所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他瘦弱、胆怯,而且还有点口吃,整天就像一只小蜗牛一样,把身子龟缩在教室的角落里。

      这天,班上来了一位新老师,叫麦克唐纳,他上的第一节课就是防空安全课。二战中,德国法西斯空袭伦敦后,英国所有学校都开设了这门课程。在尖锐的模拟防空警报声中,麦克唐纳快步地走进教室。同学们新奇地打量着他。

      只见麦克唐纳面色严峻地说:“同学们,刚才得到最新情报,敌人的飞机已经起飞,半个小时之内就要飞临我们哈基斯上空,同学们现在扮演防空部队,一年级其他班的同学扮演市民,你们的任务除了负责整个哈基斯防空体系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组织市民安全地撤退到防空洞中。下面,我来任命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

      同学们一听,都把小胸脯一挺。麦克唐纳扫视了一遍教室里所有同学,顺手拿起花名册,喊道:“阿不思!”阿不思没想到老师会叫自己,畏畏缩缩地站起来,低着头,躲闪着老师投来的目光。

      麦克唐纳走下讲台,拉着阿不思的手,把他牵到讲台上,双手托着教鞭,笑容满面地说:“阿不思,你现在就是最高指挥官了,这就是你的指挥杖,请发布命令吧!”

      阿不思颤抖地接过指挥杖,鼓起勇气,说:“同……同……同学们……”。他一紧张,口吃得更加厉害了。同学们哄堂大笑。阿不思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麦克唐纳见状,打趣地说:“没关系,听说当年,我们伟大的首相丘吉尔先生第一次上台讲话时,也是这样!”说着,他走过去,用力抱了抱阿不思,附在他耳边,低声问:“阿不思先生,请问你最崇拜的英雄是谁?”阿不思小声地说:“蒙哥马利将军!”

      麦克唐纳一听,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亮晶晶的便士,庄重地交到阿不思手中,用神秘莫测的口吻说:“这是一枚从维多利亚时代传下来的,带魔法的便士,只要你拥有它,它就会赐予你英雄的力量,你现在就是蒙哥马利将军!不信?你走上讲台,把硬币贴胸口放好,长吸一口气,直视你的士兵,大声地发布命令试试!”说完,他用力一推,又把阿不思推回讲台上。阿不思将信将疑地把便士放进贴身的衬衣口袋,果然,奇迹出现了,他一挥指挥杖,口齿清晰,掷地有声地说:“士兵们!我命令你们……”

      阿不思将同学们带到操场,他站在升旗的台阶上,俨然就是一个指挥若定的大将军。由于他指挥得当,这次防空演习,他们班获得了第一名。为了奖励他,麦克唐纳将这枚带魔法的便士送给了他。

      3.还是一枚便士的故事

      故事讲到这里,阿不思将军眼睛有些湿润地看着麦克唐纳,说:“老师,你现在记起我了吗?”

      麦克唐纳胡子抖动起来,他把阿不思紧紧地抱了一下,动情说:“哦!我的孩子!你不就是那个小不点阿不思吗?我记得,你后来成了同学们的头儿,他们都亲切地叫你小蒙哥马利!”

      阿不思将军接过话,感叹地说:“那真是一枚神奇的便士!大学毕业后,我成了海军陆战队的一员,在我以后的军旅生涯中,每到紧要关头,这枚便士就会发挥意想不到的神奇魔力,让我避开一次次灾难,取得今天的成就!”

      麦克唐纳听了,偏着脑袋,狡黠地问:“阿不思,你真能确定,这枚便士具有神奇的魔力吗?”

      阿不思将军肯定地回答:“我确信!”他环视着宴会厅里的嘉宾说,“我再给你们讲一个我亲身经历,有关这枚便士的故事,它不仅拯救了我和士兵的性命,还改变了一场战争的结局……”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南大西洋上的马尔维纳斯群岛既住有英国人,也住有阿根廷人,突然有一天,阿根廷出动人民军,占领了马岛。伊丽莎白女王闻讯后,任命伍德沃德将军为特混舰队司令,组建两栖突击部队,抢占马岛。

      当时,阿不思已经是一名校官。一天,他突然被伍德沃德将军秘密召见,命他为特别空勤突击队的指挥官,带领精锐士兵,秘密空降到马岛上,潜藏到岛上的英籍居民家中,听候号令,与两栖突击部队配合,一举拿下马岛。

      这天夜里,阿不思带领士兵按计划,顺利空降到岛上浓密的树林中。当他们悄悄地收好降落伞,准备离开时,一队阿根廷巡逻兵走了过来,他们只好潜伏在齐腰深的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巡逻队走进树林停了下来,拿着探照灯四处乱晃。这时,草丛中突然一动,不知是谁碰翻了一块石头。阿根廷的巡逻士兵退后一步,拉动枪栓,大喝一声:“谁?举起手来!”阿不思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神奇的便士啊!快发挥你无与伦比的魔力,救救我们吧!没想到奇迹真的发生了,只见一只夜枭从草丛中扑腾飞出,冲向夜空。阿根廷的士兵回身走出了树林。

      待巡逻队走远,阿不思就带着士兵悄悄地摸进附近的一个村庄,由于宵禁,村子里没有一丝灯光,漆黑一片。他在一幢英式大房子前,轻轻地叩响了门扉。不一会儿,一位老太太举着马灯,打开门,隔着院子紧锁的栅栏,瞧了一眼,就皱起眉头,准备转身回屋。

      这时,街上又响起了阿根廷巡逻队杂乱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阿不思意识到,如果他们不尽快进屋隐藏起来,将会死无葬身之地。就在这命悬一线时,阿不思鬼使神差地从口袋里摸出那枚便士,递到老太太手中。奇迹发生了,老太太一看,就毫不犹豫地打了栅门,把他们藏进了地窖里。

      进屋后,老太太才说,阿根廷人为了防范英国空投部队,经常装扮成英国人的模样上门请求躲藏,如果谁胆敢收留,就会遭受灭门之祸!刚才,老太太以为这又是他们设下的圈套,所以置之不理。可当她接过阿不思递过来的还带着体温的便士时,看到上面有女王的头像,尽管有些旧,但被磨得光滑锃亮,可见贴身携带了很多年。她一闪念间就断定,如果不是一个忠于英国皇室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所以这次来的,一定是货真价实的英国军队。

      第二天,伍德沃德将军就带领两栖部队,向岛上发动了凌厉的进攻,有了阿不思的配合,英国人大获全胜。事后,阿不思心有余悸地感叹:这真是一枚带魔法的便士!

      4.便士的故事还在延续

      阿不思将军的故事一讲完,整个宴会大厅寂静无声,大家都沉浸在便士的神奇魔力中。嘉宾们从将军手中接过便士,一一传看,口中啧啧称叹。一位影视明星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便士,诚恳地说:“阿不思将军,我出十万英磅,你能把它送给我吗?我打算进军好莱坞,希望它能给我带来大红大紫的机会!”

      一位大腹便便的商人从她手中接过便士,满怀希冀地看着阿不思将军说:“将军!你能卖给我吗?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阿不思将军收回便士,摇着头说:“女士们、先生们,对不起!这枚神奇的便士,不管多少钱,我都不会卖,我要让它永远伴随着我!”这时,麦克唐纳却顽皮地说:“阿不思,你能将这枚带魔法的便士还给我吗?”阿不思将军一听,微微一愣。麦克唐纳俯身过去,在他耳边小声地咕哝了一通,阿不思听了,哑然失笑。

      接着,麦克唐纳又大声对阿不思将军说:“虽然我年纪大了,但我还在给一群孩子当校外辅导,有一个小女孩,就像你当年一样,像一只畏光的小鼹鼠,她最崇拜的人就是撒切尔夫人,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能当一名国民拥戴的首相!明天你能到我的学校去,给他们讲一讲你的故事,并把这枚神奇的便士,亲手送给她吗?”

      阿不思将军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愿意!一言为定!”这时,他的夫人小心地提醒他说:“你明天不是要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吗?”阿不思将军笑着说:“让那个会议见鬼去吧!难道还有什么,比诞生一个伟大的首相更重要吗?”说着,他和麦克唐纳相视会心一笑。

      其实,让他们会心一笑的是,刚才麦克唐纳在阿不思耳边小声地揭开了一个秘密,这枚便士只不过是一个赌场的筹码而已。当年,麦克唐纳到美国拉斯维加斯赌城旅游,见怀旧的美国人居然把赌场的筹码铸成维多利亚时代的便士模样,就带了一枚回来,并随手送给了阿不思。他们决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让这枚神奇的便士继续缔造神奇!

      给心灵加块糖

      作者:方冠晴

      今古传奇·故事版 年4期 字数:3224

      她是一个瘫痪女孩,因受同学羞辱,而失去上学的勇气;他是一个杀人凶手,因替儿子讨公道,而被迫亡命天涯。她与他,本来是两条轨道的行星,是什么让他们产生了命运的交集……

      1.心灵的伤害

      顾良友是从乡中学调到镇中学的老师,女儿顾宜读小学一年级。每天顾良友都背着女儿去山那边的村小学上学,放学的时候,他又去背着女儿回家。每天这样来回,从不间断。

      没法子,顾宜先天性双腿萎缩,这种病没得治,一出生就注定了是个瘫子。虽说小顾宜会使用轮椅,但他们家在山区,面朝长江背靠大山,能走的路都是山间的羊肠小道,轮椅根本派不上用场,所以,顾良友只有每天背着女儿来去。

      顾宜上学后,脸上几乎看不到笑容,到后来,她在学校甚至不跟同学说话,在家里也很少开口。一个月后,顾宜哭着闹着不去上学。顾良友这才感觉到出了问题。顾良友去找邻村的孩子了解情况,这才知道,顾宜在学校一直受到同学的欺负,同学们都叫她瘫子,还编了儿歌嘲笑她:“小瘫子,尿裤子,臊同学,熏老师……”

      顾良友非常生气,去找老师理论。老师也很为难,说:“我也要求同学们尊重顾宜,但山里的孩子野,缺管教,听不进去呀。再说,顾宜行动不便,连上厕所都不行,所以,她时常尿裤子。这也就难怪同学们笑话她。我看,还是你们家长想想辙,长期这样下去也不行呀!”

      老师的意思很委婉,觉得顾宜不适合在学校读书。但顾良友心里有一本账,女儿非读书不可。她的身体注定以后不能从事体力工作,那么她就只能靠知识养活自己,所以读书是唯一的出路。思前想后,顾良友决定,送女儿到县城的小学读书,县城的道路都是平坦的,她想上厕所可以自己摇着轮椅去,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顾良友去县城联系了一所小学,这所学校一年级的教室在一楼,厕所也离得不远,学校无沟无坎,一马平川,顾宜坐着轮椅,哪儿都可以去,很是方便。

      顾良友回家将转校的事跟女儿说了,他原以为她听了会高兴,哪知道小家伙一听转校的事,就嘟起了小嘴。小孩的心思大人很难弄懂,更何况顾宜啥也不愿说。顾良友好说歹劝,费了好大的劲,她才说了一句话:“我怕城里的娃。”

      顾良友总算弄懂了女儿的意思,耐心地做工作,说城里人的素质高,懂得关爱人,她要是去城里读书,同学们不但不会欺负她,还会帮她。但小顾宜不相信。也许是急中生智吧,这时刚好有条游船从他家门前经过,甲板上,游客们谈笑风生。顾良友见了,有了主意。他推着女儿来到门外,指着游船说:“你看,这游船上的人就都是城里人,你看他们,一个个笑眯眯的,多和善啊。这么和善的人怎么会欺负人?”

      哪知道顾宜说:“他们都是城里人。而我,是乡下的,还是个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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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壇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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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9 11:46:43
    这句话刺得顾良友好心痛,可他知道,女儿的心里一定更难受。他蹲下来,柔声说:“城里人不只对城里人和善,他们对所有的人都和善,不信,你跟他们打招呼试试,他们准保会很热情地回应你。”他反复给女儿打气,小顾宜才怯怯地举起了手,朝游船挥了挥,小声地问候了一句:“你们好。”

      但游船已经走远了,没有人听得到她的问候,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挥动的小手。她有些沮丧,但顾良友心里却非常高兴,不管怎么说,女儿已经努力迈出了第一步。

      第二天上午8点,游船又准时从他家门前经过。这是女儿了解城里人的唯一途径。顾良友又早早地就和女儿在家门口等着。他相信,只要女儿和对方打招呼,对方必然会回应,那么,女儿就会相信城里人的友善,去县城读书。

      游船越来越近了,父女俩站在江边,连船上人们的面部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顾良友不断地鼓励女儿,顾宜坐在轮椅上,举起了小手,对着游船挥手,怯怯地道了一声:“你们好!”

      顾良友说:“大声点,这样小的声音他们听不见。”顾宜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问候了一声:“你们好!”

      游船上倒是有两个人望向了这边,但是,他们没做出任何反应。是船的轰鸣声掩盖了女儿的问候声吗?顾良友不甘心,他站了起来,使劲地挥动胳膊,大声叫了起来:“喂,你们好!”

      他想以自己的行动来吸引船上人的注意。他这一招显然有效,又有几个人看向了这边,冲顾良友父女喊起来:“喂,傻帽儿,别挥手了,这是游船,不载客!”

      船上另外几个人也哈哈大笑起来。船上机器轰鸣,从岸上向船上喊话,船上人不一定听得清楚,但从船上向岸上喊话,却字字清晰。那人的话清清楚楚地送到了父女俩的耳里,小顾宜一下子就呆住了,沮丧地说:“爸,他骂我们是傻帽儿。”

      顾良友也怔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本想给女儿心灵一块糖,哪知道人家给女儿的心里扎了一把刀。

      2.抚慰中的意外

      顾宜一整天都郁郁寡欢,比以前更加沉默。顾良友不敢再提去县城上学的事。

      心病还得心药医,看来这事得从游船上的游客入手。顾良友想了一整天,终于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知道,每天上午8点从他家门前经过的游船,是送游客去三峡的。这艘船,每天早晨6点至6点半钟,会在县城的码头停靠半小时。他决定求那些游客,当船从他家门前经过时,对女儿回一个问候。

      他和老婆商量这件事,老婆很迟疑,问:“那些游客会理解吗?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这是没事找事?”

      只有顾良友自己知道,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他作为一个父亲,必须这样做。他当天晚上就动身,动身前告诉老婆:“你明天上午8点,一定带宜儿到江边去,会有人向她问好的,一定会!”

      顾良友带了一只手电筒上路,抄小路往县城赶。从他家到县城,有七八个小时的山路,走到半夜的时候,行程已经过半,来到了卧牛岭。但就在这时,天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接着,雨点越来越大。他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他记起来,卧牛岭上有个山洞,就在眼前不远,以前自己也曾在那里避过雨,他撒开腿就往那山洞里跑。

      一入山洞,就听耳边一阵风响。顾良友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让他捡得了一条性命,只见一根粗大的木棍自他面前砸下,虽然他的头避开了木棍,但握电筒的手还是挨了一下,手电筒应声而落。

      手电筒虽掉落在地上,但还是亮着的。就着电筒的余光,顾良友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就站在洞侧,手里握着那根木棍。那人见一棍子没能打倒顾良友,毫不停顿,又挥舞着木棍向顾良友横扫过来。

      这突然的袭击让顾良友手忙脚乱,他一边躲闪一边大叫:“你干什么?你疯了?”

      那人确实像疯了,将木棍舞得呼呼生风,一言不发,一棍棍都直奔顾良友要命的地方而来。顾良友连躲了几下,再也没躲过去,对方一棍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小腿上,只听“咔嚓”一声响,顾良友倒在了地上。

      他的小腿骨被打断了。那人见顾良友倒地,一下子就扑了上来,骑在他身上,同时,“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来,一下子就顶住了他的喉咙,瓮声瓮气地问:“说!你们来了多少人?”

      顾良友蒙了:“什么多少人?就我一个人呀。”那人目露凶光,刀子顶得更紧了,厉声道:“骗谁呢?就你一个人,敢来抓我?”

      顾良友又气又恨:“谁抓你了?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抓你干吗?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干吗下死力气地打我?”那人并不买账,刀子顶得顾良友的脖子火辣辣地痛,仍厉声问:“你要不是来抓我的,到这洞里来干什么?”

      顾良友肺都快气炸了:“这洞是你家开的呀?就兴你在这里避雨,就不兴我进来?”

      那人一巴掌打在顾良友的脸上,压低声音吼:“老子杀一个人是死,杀两个人也是死,不怕多你这条性命!信不信老子宰了你?”说着话刀子往前送了送,顾良友的脖子顿时刺痛起来。

      顾良友一下子有些明白了,听他的口气,这人莫不是个杀人犯?这样一想,他真的有些怕了,结结巴巴地说:“我真的是来避雨的,跟你没有关系。”

      那人冷哼了一声,显然不信,冷冷道:“这里方圆几里都没人家,深更半夜的,你跑到荒郊野岭来避雨?你一定是冲我来的!”

      顾良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得告诉对方,自己是连夜赶去县城,因为夜间没有班车,他只得抄近路从山上走。那人听了有一会儿没吱声,末了问:“你有什么事这么急,就不能等到明天坐车?你这谎编得有些不圆呢。”

      顾良友只得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对方,然后无奈地说:“信不信都由你,我说的是实话。”

      他本来料定这人不会相信的,哪知那人听完他的话,竟将顶着他脖子的刀子松开了。顾良友问:“你相信我说的是实话了?”

      那人点了点头:“我相信。我也是当爹的人呢。有什么事比儿女受到人家伤害更重要?这么说是我误会你了。”

      顾良友长长地舒了口气,挣扎着爬起来。往起一站,就觉右腿一阵剧痛,整个人又倒了下去。他慌忙去看自己的右腿,发现已经断了,于是先前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随之而起的是满腔的愤怒,他盯着面前的小个子男人,叫了起来:“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居然下这样的毒手?”

      那男人自知理屈,低声说了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但我可没钱赔你。”

      “这么说,我的腿就这样白白地被你打断了?你说声对不起就完了?”顾良友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升了起来。

      瘦男人翻了翻白眼:“我真的是没钱赔你嘛,你的腿断也断了,我又接不上去。那能怎么办?大不了,你也将我的腿打折了,咱俩扯平。”他将木棍扔了过来。

      顾良友的肺都要气炸了:“你说的是人话吗?有这样解决问题的吗?”“那你想怎么样?”瘦男人盯着顾良友。顾良友顿了顿,说:“我走不了路了,你背我到县城去。”

      瘦男人骇得一连倒退了好几步,将身子紧贴在洞壁上,冷冷道:“你休想!你是想让我背你去县城,然后你就好让警察抓住我吧!”

      顾良友气坏了,说:“我才不管你犯了什么法呢。你不背我,我怎么去县城,我怎么去求那些游客?”

      瘦男人冷冷道:“你改天去就是了。”顾良友气得抓起身旁的木棍,重重地往地上砸了一下:“改天去?我已经跟我老婆交代了,让她明天早晨带女儿到江边去,等着游船上的人跟她打招呼。我去不了县城,顾宜明天又会失望一次,她还能经得起几次失望?你说,你告诉我!你这个混蛋,你打断了我的腿,我没要你赔偿,只要你背我去县城,求求那些游客,你居然都不答应,你,还是人吗?”

      瘦男人一直背靠着洞壁,一声不吭。过了好久,他拿着手电筒慢慢地往外走。顾良友急了:“你去哪儿?”那人也不答话。顾良友大叫:“你把手电筒留给我!”但外面再也没人应答。

      3.警察来访

      顾良友在洞里一直呆到天亮。他本来还是想挣扎着去县城,但一来腿断了,走不得路;二来,手电筒被那个瘦男人拿走了,黑夜深山,寸步难行,他只得在洞里等天亮。

      天亮后,去县城已毫无意义,他只得拄着瘦男人留下来的木棍,一瘸一拐地下山,走一步,骂一句那瘦男人不是东西。

      好在卧牛岭下不远就是一个小镇,小镇上有医院,他去了医院,拍片、接骨、上石膏,忙活到中午才托一个熟人捎口信给他老婆,告知他的情况。到傍晚时,他老婆背着女儿赶来了,老婆见他腿上打着石膏,眼眶顿时红了,问他是怎么回事,顾宜也乖巧地摸着他腿上的石膏,问他痛不痛。

      女儿很少主动开口说话,今天居然还主动关心自己。他高兴地一把搂过女儿,亲了又亲。女儿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爸,你没有骗我,城里人真的很好。”

      “是吗?”顾良友愣了一下,看老婆。老婆说:“今天游船上的人向宜儿问好了。看你,为这将腿都弄断了,也不知值不值得。”

      老婆当然认为这都是顾良友去求人家的结果,但顾良友却说:“我根本就没去县城呀!”听了这话,老婆也愣住了。

      顾良友回过味来,问女儿:“向你问好的,是不是一个瘦男人?”女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有好多人呢。”老婆接了话:“是有好多人,游船从咱家门前经过时,船上好几个人齐声冲站在江边的我们大喊:顾宜你好!顾宜你好!喊了好几遍呢。”

      顾宜接着说:“三遍。爸,那些人真好,他们还知道我的名字呢。”

      这回轮到顾良友愣住了。不是那个瘦男人,那么会是谁呢?谁这么善解人意,向顾宜问好,而且还知道顾宜的名字。

      这个问题没困扰顾良友多久,因为晚上有个警察找到医院来了。那时候顾良友的老婆和女儿已经回家了,病床上只有顾良友一个人,警察问道:“你是不是顾宜的爸爸?”顾良友点了点头,满目疑惑。警察说:“我去了你家里,你的邻居说你在这里住院,我就找到这里来了。我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说着话在病床边坐下,掏出本子:“你和祝连喜是什么关系?”

      祝连喜?顾良友摇了摇头:“我不认识这么个人。”

      “不会吧。你既然不认识他,他今天为什么在游船上用刀子逼着游客们向你女儿问好?”顾良友一下子醒悟过来,问:“他是不是个瘦子?”

      警察点了点头:“他叫祝连喜,杀了人。我们追捕了他五六天,一直没能抓住他。但今天早晨,他突然出现在一条去三峡的游船上,还用刀子逼着游客向你的女儿问好。当然,他今天已经被我们抓捕归案了。可我们就不懂了,一个杀人凶手,成功地藏匿了五六天,就为了向一个小女孩问声好,抛头露面,遭到了缉捕,他这是为什么?所以,我们想向你了解一点情况。”

      顾良友怔住了。那个打折自己腿的人就叫祝连喜?听警察这么说,这人还算有良心,甘愿冒被抓的危险去替他完成那件事。

      这么想着,顾良友的心里便有了一点温暖。他向警察说了自己与祝连喜之间的事情,又问警察,祝连喜为什么会杀人。警察只告诉他,祝连喜是为了儿子,杀了儿子的一个同学。虽说没有致人死命,但是很明显的故意杀人,罪责深重。

      4.两位父亲的对话

      顾良友在病床上躺不住了。特别是老婆背着女儿来看他时,女儿的话明显比平时多,而且也同意去县城的小学读书,他就更在病床上躺不住了。他一个山里汉子,只知道,一个人心肠如此柔软,为了抚慰他女儿而甘于冒被抓的危险,这人就不是坏人。他得去看祝连喜。

      顾良友不顾医生的劝阻,拄着拐棍去县城的看守所,与祝连喜见了面。这个瘦小的男人见了顾良友有点不自在,嘟囔着:“我可没钱付你的医药费,我帮你办了那件事,咱们算得上两清了。”

      顾良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嗫嚅了半天,才说:“我可没要求你帮我这样做,你为这被抓了起来,可怨不得我。”祝连喜哈哈大笑起来:“是我自己杀了人,关你什么事。”说完这句话,他勾着头,沉默了,而后,才断断续续告诉了顾良友事情的经过。

      祝连喜离开山洞时只想换个躲藏的地方,但在找下一处藏身地时,他的心里渐渐不安起来。顾良友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我去不了县城,顾宜明天又会失望一次,她还能经得起几次失望……你,还是人吗?”

      他也是一位父亲,而且是一位因为儿子才做错事的父亲,他理解顾良友的心情。犹豫再三,他最后还是去了县城的码头,他觉得只不过是跟游客们说几句话的事情,很快自己就能重回深山,出不了什么问题。他哪里知道,电视上早就打出了通缉他的告示,他去找第一个游客说话时,那游客一眼就认出了他。

      游客看他的眼神惊慌而游离,才听他说了两句话,就匆匆躲到一边去,掏出手机打电话。祝连喜意识到不妙,立即跟了过去,一把夺下了对方的手机,用刀悄悄顶在游客的腰上,示意他不能声张。但这时他明白,他是没法逃了,他一逃,游客就会说出来,将会有更多的人报警,警察很快就会过来围追堵截,他逃不了。

      既然逃不掉,干脆豁出去了,帮顾良友完成心愿吧,也算是对顾良友的补偿。他干脆揽住那名游客的腰,将刀子伸进那游客的衣服里面,贴着游客的肚皮,就这样拥着那名游客上了船。

      其实船还没开到顾良友的家门口,人们就发现了那名游客的异样。两个男人一直这样拥在一起,本来就是让人生疑的事。终于,人们认出了祝连喜就是被通缉的嫌疑犯。这时的祝连喜完全豁出去了,亮出了刀子,而且逼着人们在游船经过顾良友家门口时向顾宜问好。

      说到这里,祝连喜得意起来,哈哈大笑:“别看那些城里人平时人五人六的,老子刀子一亮,那么多人全蔫了,居然没一个人敢过来夺我的刀子。我让他们喊:顾宜你好!他们就乖乖地喊。我说,谁喊的声音小,我就宰了谁,他们就一个个喊得山响。妈的,那些耀武扬威的城里人也有今天!”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神情明显委顿了下来。

      顾良友心里也不是滋味。要是女儿知道,那么多人向她问好,是被一个杀人凶手用刀子逼的,女儿会怎么想。

      顾良友和祝连喜聊了许久,他谈了他的女儿,谈了祝连喜逼着人们向他女儿问好的意义,最后还问起祝连喜:“你是个好人。你能为我的女儿做这些,你就是个好人。可是,你怎么会杀人呢?”

      此话一出,祝连喜整个人就蔫了,低下了头。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眼里竟噙着泪:“我也是乡下人。我觉得县城学校的教育质量高,才将儿子送到县城的学校读书,希望他成才。但是,我错了,城里人根本瞧不起咱们,经常欺负我儿子。

      我没有什么技术,在县城里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捡破烂。哪知道这样一来,我儿子的同学都笑话我是捡破烂的,弄得我儿子在学校抬不起头来。其中有一个叫许都的孩子,他爸是个大老板,在县城里有钱有势,他们班上的同学都听许都的。许都每天以欺负我的儿子为乐。

      你也是当父亲的,你明白我的心情对不对。我只是在心里攒着火,他许都凭什么这么欺负人。所以,我去儿子的学校,要找那个许都说道说道。我本来只是想劝他对我儿子好点儿。哪知道到学校门口,刚好碰到学校放学,我在校门口就碰到了许都,他从垃圾桶里拿出个脏兮兮的袋子,套在我儿子的头上,旁边好几个孩子起哄:捡垃圾啦,捡垃圾的儿子祝小杰是垃圾。

      我一下子就毛了,大吼着,要他给我的儿子道歉。但那个小畜生张狂得很,他梗着脖子问我:‘我说错了吗?你本来就是捡垃圾的。’我当时气昏了头,那天刚好捡到一把生了锈的水果刀,就是那天我顶着你脖子的那把,我想都没想,就掏出那把刀子,捅了许都一刀,然后,我就逃了……”

      说到后来,祝连喜哭了:“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不知道我儿子小杰现在在哪里。他原来还只是捡破烂的人的儿子,现在,他又成了杀人凶手的儿子。孩子们还不更可了劲地欺负他?在我坐牢的时候,谁来照顾他呢?”

      5.寻找祝小杰

      从看守所出来,顾良友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个中的酸甜苦辣没人能够体会。原来,城里的孩子会这么欺负乡下的孩子,看来,他想把顾宜转到城里来读书,这种选择不一定恰当。顾宜是个残疾人,孩子们会不会也像对待祝小杰那样对待她?

      他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祝连喜不惜冒着被抓住的危险,也要去逼游客们向自己的女儿问好了。这不仅仅是他打折了自己的腿,更主要的,这中间包含了一个父亲对子女的爱。

      顾良友决定,要帮祝连喜找到儿子。祝连喜抚慰了他顾良友的女儿,他顾良友就不能丢下祝连喜的儿子不管,他不能让祝小杰成为孤儿,四处流浪无家可归。

      他拄着拐棍去了祝小杰就读的小学,找到祝小杰的班主任,班主任告诉他,从出事那天起,祝小杰就再也没来上学。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班主任犹豫了好一阵,说:“据说,祝小杰被许都的爸爸许老板控制了起来,为的是引祝小杰的爸爸来看望儿子,好将祝小杰的爸爸抓起来。你要找祝小杰,不妨去许老板家看看。”

      顾良友听了,心里堵得慌,这许老板也太不是东西,为了抓祝连喜,竟用小孩子当诱饵。他打听到许老板家的地址,找去了。

      许老板的家在县城的中心花园附近,是一幢最为豪华的别墅。顾良友到时,正好看见一辆小车驶进院子,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从车上下来,保姆赶紧迎上去叫他老板。顾良友猜想,这大概就是许都的父亲许老板了。他叫了一声许老板,一瘸一拐地走了上去。

      许老板站住了,疑惑地上下打量他。顾良友忙自我介绍:“我是祝连喜的朋友,听说他儿子祝小杰在你这里,我是来接小杰回家的。”

      许老板的眼里立即露出阴鸷的光,问:“是祝连喜那个混蛋让你来的?”

      顾良友说:“不。是我自己来的。”许老板不耐烦了,说:“祝小杰不在我这里。你走吧。”说着话,转身就往家里走。

      顾良友不由有些恼了,拄着拐棍“笃笃笃”地跟了上去:“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你不就是想把小杰控制住,好用来钓祝连喜吗?”许老板蓦地回过身来,说:“我就是要用那个孩子钓他的混蛋爸爸出来,又怎么的?不行吗?他捅了我儿子一刀呢,我不能这样做吗?”

      顾良友对许老板本来就没好印象,现在见对方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当下也没有什么好言语:“不错,他是捅了你的儿子。但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为什么捅你儿子?你知道你儿子是怎么欺负人家的儿子吗?”

      许老板瞪着顾良友,一副恨不得要吃人的样子,怒道:“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他捅了我儿子一刀,捅得好?”

      顾良友也不示弱,道:“我没有这么说。但你作为家长,你也应该反思,你的儿子在学校总是欺负别人,你就没有责任吗?是的,祝连喜伤害了你的儿子,所以你那么生气。但平时呢,你的儿子那样伤害他的儿子,他就不生气吗?大家都是做家长的,为什么就想不到这一点。现在,祝连喜已经归案了,你还将祝小杰控制起来干什么?”

      顾良友说得理直气壮,许老板也愣住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顾良友,好半天才说:“好吧,我带你去看祝小杰。”

      顾良友上了车,车子开出院子,在大街上穿行,不一会儿,停在县人民医院门口。顾良友愣住了:“祝小杰在这里?他怎么了?”许老板叹了一口气:“他有心理障碍,我让他在这里住院,看心理医生。”顾良友先是一怔,接着明白过来:“不会是你对祝小杰做了什么,将孩子逼疯了吧?”

      许老板一下子就恼了,吼起来:“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亏你说得出这样的话!”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一开始真的是想将祝小杰控制起来,好引祝连喜来看他。但是,我将祝小杰接到我家中后,我很快就发现这孩子不对劲,他的表情是痴呆的,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不回答。我这才意识到这孩子心理有点问题,我不能将他放在家中,出了问题我负不了责任,所以,我将他送到医院来了。”

      两个人下车,走进医院,在心理治疗室,顾良友终于看到了祝小杰,这个十一岁大的孩子很瘦削,他躺在床上,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看到顾良友他们进来,也毫无反应。

      顾良友轻轻握住了祝小杰的手,说:“小杰,你爸让我看你来了。”祝小杰的眼珠子动了动,但看到面前是个不认识的人,表情又茫然了。

      许老板喊来了心理医生,询问祝小杰的病情。医生说:“就目前的诊断来看,这孩子有点自闭症的倾向。这主要跟他生活的环境有关系,据说,他在学校经常受同学的欺负,这样,他在集体中得不到快乐,渐渐地就将自己的情感封闭了起来。再加上,父亲成了杀人凶手,这对他是更大的打击,在这种打击下,他心理的问题就显现了出来。”

      顾良友忙问医生:“这种病能很快治好吗?”医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靠药物治疗效果并不是非常明显,主要还是靠心理的抚慰。从这段时间我跟小杰的接触,发现他跟他的父亲感情比较深,只要谈到他爸爸,他就会有表情流露。如果他爸爸在身边,治好他的病不成问题。”医生说着,看了看许老板。

      6.给心灵一块糖

      从医院里出来,许老板一句话都没说,顾良友也一路沉默着。看到祝小杰的那副模样,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顾宜,顾宜其实也有自闭症的倾向,这都是孩子们对她的欺负给闹的。

      上车后,许老板并没有立即开车,而是掏出一包烟来,递给了顾良友一支。顾良友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抽。”许老板自己点着了一支,猛抽一口,就不停地咳嗽起来,说:“其实我以前也不抽烟。这次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我才抽的,心烦啊。”

      他将胳膊支在方向盘上,双手捧着下巴,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你对我的批评是对的。这些年,我只顾着忙自己的生意,对我的孩子缺乏管教,这样害了他也害了别人啊。要不是他在学校那么欺负人,这次哪会挨这一刀,这一刀差一点儿就要了他的命啊。”

      许老板狠狠地将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然后发动了车子。顾良友以为许老板是开车回家,但等到车停下时,他才发现,车子停在公安局院内的停车场里。许老板平静地说:“我想把案子撤了,让他们把祝连喜放了吧。”

      顾良友一怔:“你不恨祝连喜了?”

      许老板咬牙切齿:“恨!怎么不恨?他捅了我儿子一刀呢,差点要了我儿子的命。我能不恨他?”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要吐出胸中所有的恶气,末了又说,“但是为了祝小杰,还是让公安局将他放了吧。医生也说,如果祝连喜在小杰的身边,治好小杰的病不成问题。想想也是,孩子是无辜的。再说,小杰会患上自闭症,跟我的孩子也有关系。算了,我的孩子伤也伤了,就是将祝连喜枪毙了,也不能挽回发生的事不是?我不能再继续伤害小杰了。”许老板下车进了公安局,顾良友坐在车里百感交集,这么看来,许老板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为了一个孩子,他居然可以放过伤害自己儿子的仇人。顾良友很感动,许老板这是以德报怨啊。他也牵挂着自己的女儿,所以,没等祝连喜放出来,就赶紧坐船回家了。

      回到家里,顾良友再也下不了让女儿转校的决心,他怕女儿也像祝小杰那样遭受欺负,那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一周之后,他在电视上看到了许老板,这才知道,祝连喜被释放了。而且,为了释放祝连喜,许老板作了许多努力,四处奔波。县电视台了解到祝连喜案子前后经过之后,将顾良友和顾宜也请到了县电视台的演播室,又请来了祝连喜和祝小杰,还请来了许老板和许都,进行了一次访谈。

      就是在这次访谈中,顾良友看到了祝小杰的变化,他的神情不再像以前那样淡漠,有了父亲的陪伴,他开心了许多。祝连喜私下告诉他,祝小杰的病好了许多,已经出院了。

      顾良友是第一次看到许都,这个十一岁的孩子已经伤愈出院,但他看祝连喜的眼神里,还是有怨恨。

      在访谈中,三位父亲不约而同地谈到了孩子的心理问题,自然而然,也就谈到了教育问题。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料到,访谈会如此成功,引起极大轰动。

      顾良友和顾宜回到家的第三天,早晨,村小的老师突然带着学生到顾良友家里来了,孩子们叽叽喳喳,笑眯眯地来接顾宜去上学。这让顾良友既欣喜又意外。老师说:“教育局新近要求,各个学校都要开设心理课程,主要是教会孩子们懂得友爱和感恩。我们一想,让孩子们来接送顾宜,帮助行动不便的她,可能更能让孩子们学会友爱,所以,我们将这当作第一课,组织孩子们来了。你放心吧,今后接送顾宜有我们,顾宜上厕所,也会有孩子背着去的,你不用担心了。”

      看着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背顾宜,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孩子们的背上露出开心的笑脸,顾良友偷偷背过身去抹泪,他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块糖,悄然融化在每一个孩子的心里。

      刑警故事⑧

      作者:周浩晖

      今古传奇·故事版 年4期 字数:3240

      上期精彩回顾:

      拾荒人就是袁志邦,他在闹市挟持了饭店老板,并约罗飞等人面谈,最终揭开了与“四一八爆炸案”有关的一切疑问。

      41.最后的自白

      碧芳园饭店,罗飞应约与袁志邦见面。谈起十八年前的那桩爆炸案,罗飞怎么也没想到,那两分钟误差的制造者,竟然是孟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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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9 11:47:24
    她,她到底做了什么?”罗飞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既想知道,可是又害怕知道当时的情况。袁志邦眯起了眼睛,两个人的思绪一同回到了十八年前的爆炸案现场。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十三分,离袁志邦设定的爆炸时间仅有两分多钟了。孟芸从先前的那次爆炸中慢慢清醒过来,她的脸上流着血,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但是思维却在迅速恢复。

      她看到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铐在了一起,那个男人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然后,她看到了绑在男人腰间的那枚炸弹,计时器上的时间正在倒数中流逝。她挣扎了一下,能够勉力触摸到那枚炸弹。她不懂拆弹,手中也没有任何工具。而留给她的时间已是如此短促,她该如何求生?孟芸抬起头四下张望,看到了一个正在快速离去的背影。她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正是这个人将自己困在了这里!她大叫了一声:“袁志邦!”

      袁志邦停下脚步,回头与孟芸对视着,他沉默了一两秒钟,愧疚和歉意写在脸上。“对不起。”他轻轻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继续往仓库外走去。孟芸在瞬间明白了局势,她被袁志邦设计了!从仓库内两个男子衣着的互换,联想到此前发生的事情,孟芸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不管对方为何如此,自己竟要成为这个阴谋的牺牲品!

      “混蛋!”孟芸悲愤地呼喊着,“你停下,你看着我!”她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已经接近仓库门口的袁志邦竟再次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直到这时,袁志邦仍未想到自己的计划会因这个女人而出现变数。他深信自己已经控制了一切。

      还有两分钟,计划中的爆炸就会发生,这两分钟足够自己逃生,而孟芸却来不及进行任何形式的自救。即使自己再停留几秒钟,又能有什么意外发生呢?可他还是低估了孟芸,后者根本就没有考虑自救。她瞪着袁志邦,直接将手伸向了炸弹的引线,攥住之后狠狠地一扯……袁志邦惊呆了,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对方竟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他连忙纵身跃起,向门外扑去。可他终究还是未能幸免,爆炸顷刻间发生,炽热的气浪将他狠狠地掀了起来,他随即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听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罗飞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两行泪水从他的眼角落下来,他仰起头长叹一声,似乎有些释然。

      “她不是因我而死……”罗飞喃喃地说道。原来孟芸的死并非出于自己对拆弹的错误指引,在他心头压了十八年的沉重石头似乎可以卸去了。而他也从未想到,孟芸竟死得如此壮烈,正是她亲手引爆了炸弹,用自己提前逝去的生命击碎了袁志邦滴水不漏的计划。

      在那样绝望的关头,在那稍纵即逝的时刻,有几个人能如此坦然地面对死亡,并且还能给对手致命的一击?所以即便是付出了惨痛代价的袁志邦,仍不免对孟芸产生由衷的敬畏。

      片刻后,罗飞擦了擦眼角,然后他盯住袁志邦,声音低沉地说:“这就是她的风格,她永远也不会认输的,没有人能够击败她!她和我一样!”他似乎带着骄傲的情绪,又似乎是在宣告什么。

      “是的。”袁志邦坦然接受了罗飞的目光,“我没能击败她,也没能击败你。十八年前,她夺去了我的半条命;而十八年后,因为你,我剩下的半条命也将终结。但是你们同样也没能击败我……你会明白的,我们缠斗了十八年,最终仍是个胜负难分的结果。”

      胜负难分?罗飞摇了摇头:“我已经找到了你,你的计划到此为止了。”袁志邦咧开残破的嘴角笑起来:“你找到了我,并不代表你就找到了Eumenides。”

      罗飞心中一紧,他知道对方的意思。在十八年前的爆炸中,袁志邦已经成为一个废人。他已没有能力再执行自己的计划。所以他等待了十八年,用十八年的时间去培养一个传人,继承自己所有的技能和思想。这些罗飞都已经想到。

      “我也会找到他的。”罗飞用目光表达出坚定的信心。“你们找不到他。”袁志邦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因为他没有记录,没有档案,没有任何资料,对于一个并不存在的人,你们如何去寻找?”

      “邓骅!他的目标是邓骅,我会因此而找到他——而且,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这次计划的关键所在!”罗飞咄咄逼人地说道。

      袁志邦忽然不说话了,他看着罗飞,像是在欣赏什么东西,片刻之后,他才重新开口,而话题却完全岔开了。“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罗飞愣住了,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而袁志邦又接着说道:“十八年前,在那场爆炸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你是否想到过,有一天我们会像这样?我们坐在桌子的两边,代表了两个势同水火的阵营,我们互相争斗,竭尽全力却仍无获胜的把握。”罗飞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是我让这种想象变成了现实。”袁志邦轻叹一声,显得既满足又遗憾,“刚才我看到你的那种目光,战斗的目光,你知道我有多激动?你该感谢我,我写信把你叫来,让你有机会参加这场游戏——而你也没有让我失望;我该妒忌你,你仍然会和顶尖的对手战斗下去,我?我却到了退场的时刻……”

      罗飞盯着袁志邦看了良久,然后摇了摇头:“你是个疯子。”

      “疯子?”袁志邦“哧”了一声,“在丑陋的社会中,这是个褒义词。我是个疯子,但我是为了惩治罪恶而疯,在本质上我和你们警察在做同样的工作。”

      “可我们决不会杀害无辜!”罗飞激动地驳斥道。“无辜?什么叫无辜?”袁志邦耸了耸肩膀,“如果我没有杀死郑郝明,没有杀死熊原,你会不会抓我?”

      “当然会。”罗飞不假思索地答道,“只要你触犯了法律。”

      袁志邦又扯了一把郭美然:“那好,你再看这个女人。假设我一直是个守法的好公民,可是这个女人的恶行让我无法忍受,现在我要杀她,你会开枪阻止我吗?”这次罗飞考虑了一会儿,仍然坚定地回答:“会!”

      “可是你也恨这个女人,你也希望她去死,对吧?你其实并不讨厌我做的事情,但你却必须杀了我,因为你要维护你的规则,你认为这个规则能保护大部分人。”

      罗飞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并不认同对方的说法,却又无法完全推翻对方的逻辑。的确,他们早已不是多年的密友,而是针锋相对的敌人。

      “所以,只要是威胁到你,或者是妨碍你执行计划的警察,你就会杀了他,是吗?”片刻之后,罗飞冷冷地反问道。袁志邦点点头:“就像战争一样,每一个战士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哼。”罗飞冷笑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袁志邦用奇怪的目光看着罗飞,忽然冒出两个字来:“鲶鱼。”“什么?”罗飞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袁志邦咬着字说道:“鲶鱼效应,你应该听说过吧。”罗飞一愣,所谓“鲶鱼效应”是来自于挪威的一个寓言故事。挪威人爱吃沙丁鱼,渔民在海上捕到沙丁鱼后,往往会在鱼槽中加入一条凶猛的鲶鱼。沙丁鱼见到鲶鱼就会紧张起来,一直高速游动,于是生命力大为增强,抵达港口时的成活率也提高了许多。

      “你就是那条鲶鱼。”见罗飞不太明白,袁志邦又解释道,“因为你的存在,他也将充满活力,永不敢松懈。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已经不能再教他了,而你将成为他今后最好的对手,同时也是最好的老师。”

      罗飞自然知道袁志邦口中的“他”指的是谁,而在对方眼中,他竟然成了这样一条“鲶鱼”,真是不知该荣幸还是愤怒。罗飞冷冷地瞪了对方一眼后,怒斥道:“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很快便会阻止你们的血腥计划,而那条小沙丁鱼,也即将成为渔民盘中的美餐!”

      “你能做到,我一点也不怀疑。可是,你不会这么做——”袁志邦意味深长地看着罗飞,“邓骅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已经很清楚,他杀人、贩毒、组织黑社会,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你真的要去救这样一个人吗?”

      “法律有它的准则。邓骅的罪行是一件事,你们的杀戮又是一回事。要凌驾于法律之上去剥夺他人的生命,我决不允许!”罗飞郑重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袁志邦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眼角也泛起狡黠的笑意,幽幽地说道:“你现在这么想,是因为你尚未面对艰难的选择,而你很快就会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罗飞蹙起眉头:“你什么意思?”袁志邦微笑道:“慕剑云离开饭店的时候,拿着我刚刚交给她的一样东西。你的观察向来敏锐,应该不会忽略这个细节吧?”罗飞想起了此前慕剑云的反常举动,立刻追问道:“你给了她什么?”

      “我给了她什么并不重要。”袁志邦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发出一阵嘶哑的怪笑,“重要的是:邓骅已经相信,慕剑云拿走了当年那卷录音带的复制带。”

      罗飞愣了一下,随即便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拍案而起:“混蛋,你,你这是要害死她!”

      “我并不会动她一根寒毛——想她死的人是邓骅。”袁志邦淡淡地说道。“你……”罗飞的脑子乱得厉害,他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恨,一把揪住了袁志邦的领口,“你为什么要把她拉进来!”

      袁志邦直视着罗飞,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了你的选择。”

      罗飞的手微微颤抖着,片刻后才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松开袁志邦,拿出手机急匆匆拨通了慕剑云的号码。铃声响起,但许久无人接听,直到呼叫被系统挂断。罗飞焦急地把电话砸在了桌子上。

      “你该离开了,罗警官。”袁志邦泰然自若地提醒道,“如果太晚的话,你连选择的机会都会失去。”罗飞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愤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他拿起手机,转身往饭店外走去。

      “等等。”袁志邦忽又叫了一声。罗飞停步回头。“一句‘再见’也不说吗?”袁志邦的眼神中闪动着什么,似乎那已是他最后的眷念。罗飞读懂了对方的眼神,他知道,袁志邦已不可能再活着走出这个饭店。这个背弃了法律的男人,他决不会让自己再接受法律的审判。所以这一刻将成为他们之间的永别。两人便这么对视着,曾经的友情,十八年的思念,以及最终的仇恨与愤怒都凝固在这短短的一瞬中。

      “我们不会再见了。因为你的下一站是地狱。”罗飞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然后他大步走出,再也没有停留。罗飞的每一步似乎都在带走袁志邦体内的一分气力。他慢慢地靠倒在椅子上,短短几十秒内竟似疲惫了许多。

      他已经做完了要做的所有事情,这个世上已没有什么再让他挂念。作为一个废人,在十八年间他完成了诸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此刻,他却没有大功告成的喜悦,只感到深深的孤独。是的,当他第一步踏上这条道路的时候,便已注定了一生孤独。

      42.偷袭慕剑云

      开发区分局的陈警官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郁闷的一天。辖区内的人质事件已够焦头烂额了,更令他上火的是,与绑匪会面的三个人都是出了门就走,没有一个留下来与他交流一下情况。不过罗飞好歹还吼了一句:“往后撤!”

      “后撤,后撤!”陈警官虽然不知详情,但看到罗飞面若死水的表情,也猜到事情不妙,连忙指挥手下又撤出了一段距离。片刻之后,随着一声闷响,碧芳园饭店坍塌成一堆瓦砾,周围几幢建筑的玻璃也被震得粉碎。此时罗飞早已来到了警戒线外的街道边,爆炸声让他的心紧缩了一下,他闭上了眼睛,却没有回头。

      现场变得一片混乱,有人惊呼,有人往后躲避,但也有好事者挤得更加靠前。罗飞来到路口,向着慕剑云此前离去的方向探望,可是此处道路通达,而他又对地形不熟,该往何处去寻找呢?正在彷徨,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号码竟正是慕剑云的。罗飞连忙接听,传来的却是曾日华的声音。罗飞不知慕剑云是吉是凶,焦急地问道:“你在哪里?慕剑云呢?”

      “我们在人民医院。慕老师出了点事,妈的,幸亏我及时赶到,没出什么大问题。”曾日华顺口又带出一句国骂,听得出来激动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罗飞立刻拦下一辆出租车往人民医院赶,同时在路上听曾日华讲述了大概的情况。

      原来曾日华在通知慕剑云前往碧芳园饭店之后,心中放心不下,也往兴城路现场赶来。到了警戒线外,正好看见慕剑云上了出租车,于是他打了个车在后面跟着。没过多久,慕剑云下了车,拐进一条偏僻的胡同。曾日华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看她的样子似乎不想让别人发现,于是在胡同口等着。

      没过多久,有两个小伙子也进了胡同,曾日华起先没在意,但很快胡同内就传来慕剑云的惊呼声,他觉得不妙,赶紧冲了进去。却见慕剑云已经被击倒在地,两个小伙子一个放风,一个正在她身上搜寻着什么。见到曾日华冲过来,放风的小伙子立刻迎上前,两人动起了手。几个回合下来,那小伙子便已抵挡不住,另一个家伙也不再恋战,两人一溜烟地跑了。曾日华没有追赶,而是迅速将昏迷的慕剑云送到了医院。还好她救治之后并无大碍,此时已清醒过来。

      罗飞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到了二楼病房,罗飞见慕剑云正躺在病床上休息,她凝视窗外,似乎正在想着什么问题,曾日华则拿着一瓶红花油往胳膊上揉。

      “怎么样了?”罗飞关切地问了一句,屋内两人的目光也同时向他投了过来。“没事,两个小毛贼。”曾日华咧着嘴,“敢跟我动手,还真拿文职人员不当警察了。老子在警校的时候,格斗也是数得上的。”罗飞和慕剑云对视了一眼,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那两个人可不是什么小毛贼。

      “袁志邦给了你什么?”罗飞单刀直入地问道。

      “袁志邦?”慕剑云一时没转过弯来,她一脸狐疑地看着罗飞。

      “黄少平就是袁志邦!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你快告诉我,他给了你什么东西?”罗飞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来到窗口,贴在窗帘后向楼下看去。只见几个年轻人看似不经意地分散在楼前,但却守住了所有出入口。罗飞心中“咯噔”一下:事态已经难以收拾了。

      而在屋内,慕剑云和曾日华都被罗飞刚刚揭开的秘密震呆了,罗飞的表情也令慕剑云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就是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罗飞接过那张纸,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罗飞揉着额头,长叹一声。

      对不起。

      十八年前在爆炸现场,袁志邦就曾对孟芸说过这三个字,而后者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此刻,同样的三个字又被送给了慕剑云,同时也将这个女人推进了危险的沼泽中。邓骅决不会放过慕剑云,一旦他手中那强大的势力机器开动起来,在这座城市中又有谁能够抵挡?慕剑云终究无法逃脱对方的魔掌,她将遭受到可怕的折磨,直到逼问出那卷录音带的下落。

      可是那录音带根本就不存在!

      罗飞不敢也不忍想象会有怎样的悲惨命运等待着慕剑云。罗飞也无力去抵挡那部机器,邓骅已经拥有了太大的势力,除非有录音带那样的铁证,谁又能在这个城市中动他分毫?

      要救慕剑云,只有一个办法:绕开法律的手段,让邓骅成为一个死人。然而这方法显然要违背罗飞多年坚守的原则,他又该如何去面对呢?慕剑云还是邓骅?这就是袁志邦留给罗飞的选择。

      43.他别无选择

      十月二十五日,十六点十一分。

      罗飞回到了龙宇大厦。此刻刑警和特警两队的人员都集中在了一层大厅中,准备听韩灏布置详细的保卫事宜。

      柳松一见到罗飞,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需要我做些什么?”罗飞沉默了片刻:“现在还不需要,一切等过了今晚再说。”然后他举目寻找了一番,问:“尹剑呢?”“韩灏说他不见了,肯定是跑了!”柳松压低声音道。

      罗飞黯然地看着柳松,有太多的话无法明言,最后,他只能拍拍对方的肩膀,诚恳地说道:“相信我吧,对于熊队长的死,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柳松无奈地“哦”了一声,不明白对方在搞什么。可是他自己并未掌握尹剑通敌的任何证据,面对这样的局面,虽然心有不甘但又无能为力。

      “好了,我们到那边去吧。”罗飞往众人聚集的地方指了指,“听韩队长布置今天的作战任务,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而韩灏此刻也看到了罗飞,他的目光遽然一跳,大声问道:“罗警官?那边什么情况?”

      “黄少平就是袁志邦,同时也正是以前的Eumenides。他已经死了,但是罪恶仍在延续。”罗飞来到韩灏身边,把大致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至于薛大林邓骅涉黑、慕剑云遇险等不便当众透露的内幕则都省略了。

      韩灏认真地听完,随着紧张的思维,血液慢慢地涌上他的头部,凸现出一根根暴起的青筋。然后他沉吟着问道:“这就是说,现在有一个新的Eumenides,近期的一系列血案正是他的所为?”

      罗飞点点头:“这是一个没有任何资料,没有任何记录,看似从未存在过的家伙。”

      “那就让我们等着他吧。”韩灏咬着牙阴沉地说道,“今天,也将会是他的末日!”

      参战的警队战士围拢在韩灏身边,他们心中也早已压抑着复仇的怒火。即便是柳松,在这个要面对最终敌人的时刻,也暂时抛却了对韩灏的芥蒂,等待着对方的命令。

      由于邓骅的坚持,他的贴身护卫仍由自己的保镖队伍完成。而警方则主要负责外围警戒和对主要出入口的盘查。邓骅将于晚上十八点三十分离开龙宇大厦,前往机场。根据计划,柳松带领特警队员们先行出发,保证道路的畅通和安全,而邓骅的车队则和韩灏的车队一同行进。到达机场之后,邓骅会先在自己的避弹车里等一会儿,由警方清理闲人,并办理好登机手续之后,再下车直接前往安检口,在团团护卫中进入候机大厅。

      纵观整个路程,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已经减到了最少。在这些过程中,不仅无关人员会被限制靠近,众保镖还会贴身守护,防范措施可谓密不透风。唯一无法与外界隔断的就是在候机大厅的等待过程,警方也不可能不让其他旅客进入大厅候机。可是既然已经过了安检门,任何旅客就连一枚小小的刀片也无法带入,再加上保镖的守卫和警方的监控,Eumenides即便接近了邓骅,他又能有什么作为呢?而且候机大厅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Eumenides便会陷于重重围困之中,要想逃脱难于登天!

      任务分配完毕之后,柳松的特警力量首先出发了。而罗飞则与韩灏等人一起,在大厅内继续等待。他深深知道今晚所有事件的关键点所在,只要守住这个关键点,就有擒获Eumenides的希望。

      韩灏同样也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关键点。那将是他翻盘的唯一机会。他已经输了太多,这一战将无任何退路可走!警车挡杆上的血痕差点儿泄露了他的秘密,幸亏尹剑帮他遮挡了下来。“一个小错误,造成了一个大错误,紧接着,又是更大的错误……当你第一步走错了之后,就无法再回头。”韩灏的错误,是从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开始的。

      喝酒是第一步。酒精麻醉了他,大大降低了他的判断力和灵敏度。这使得发生在双鹿山公园的那场枪战出现了令人扼腕的悲剧。

      当时,周铭和彭广福被逼到了假山的角落里,而韩灏和邹绪则从两个方向包抄过来。韩灏首先与劫匪们遭遇了,周铭举枪拒捕,击中了韩灏的腿部,韩灏立刻还击,可他的动作却比平常慢了许多。这时邹绪从一块山石后迂回而来,正好出现在两名劫匪的后侧。见到周铭开枪,他来不及多想,一个飞身将对方扑倒在地。恰恰在此时,韩灏的枪声响起。

      那发子弹没有击中劫匪,却击中了邹绪的心窝。邹绪倒下了,但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地压住了周铭,并夺下了对方的手枪。韩灏也挣扎着上前,彭广福见到二人的这种气势,不敢恋战,夺路而逃。

      韩灏用枪抵住了周铭,而邹绪因心脏受伤,很快便停止了呼吸。眼见战友竟死在自己的枪下,韩灏悲痛欲绝。周铭则瑟缩在角落里,连连求饶。然而愤怒和自责已经完全吞没了韩灏,加上酒精的作用,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虽然周铭已经放弃了抵抗,但他还是扣动了扳机。

      周铭的鲜血溅到韩灏的脸上,他终于清醒了一些,他意识到自己已犯下一连串的错误。经历了短暂的挣扎和犹豫之后,他决定将这些错误掩盖起来。韩灏扒开邹绪尸体上的创口,从中抠出弹头,然后又拿起周铭的手枪对着假山石壁打出了第二颗子弹,再捡起这枚弹头,嵌入了邹绪的创口。接着韩灏挣扎着来到水池边,将导致邹绪死亡的那枚弹头清洗干净,重新丢弃在枪战现场。老天似乎也有意帮他,在当地巡警闻讯赶到前,他已顺利地做完了所有的事情。

      于是枪战的真实过程被完美掩盖了。韩灏从误伤战友、私毙嫌犯的罪人变成了载誉而归的英雄。当地报纸长篇累牍地报道他的事迹,市民们交口传颂,警界则授予了他最高的功勋。但痛苦却在韩灏的内心不断滋生。他忘不了邹绪倒下的那一刻,忘不了周铭的热血飞溅在自己脸上的灼热感觉,忘不了曾亲手将战友尸体上的创口扒开,鲜血顺着指缝流淌的感觉……他忘不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可这一切又必须被遗忘。当他迈出了扭曲真相的第一步之后,便注定了无法回头。他开始疯狂地寻找彭广福,不是为了将他缉拿归案,而是为了击毙对方,击毙这个唯一的知情者。

      然而他却一直未能找到彭广福,只好将此事暂且放了下来。此后他开始寄希望于彭广福永远不要落在警方手里,这样那个秘密就能永远隐藏。但命运却不愿就此放过韩灏,警方没能找到彭广福,而另一个更加可怕的人却找到了他。

      那就是Eumenides。

      前天晚上,在刑警大队的会议室里。当彭广福出现在显示器屏幕上的时候,韩灏的心便深深地沉了下去。Eumenides显然已经掌握了“双鹿山案件”的真相,这个家伙杀死了其他的恶徒,唯独留下彭广福一个活口,其险恶的用意对韩灏而言,已昭然若揭。

      在当晚录像的最后,Eumenides割掉了彭广福的舌头,然后用阴森刺骨的声音说:“这是我给你的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这次机会。”所有的人都认为那机会是针对彭广福而言,所有人也都认为Eumenides割掉彭广福的舌头是为了阻止对方在警方面前泄露自己的特征信息。只有韩灏能听懂Eumenides的潜台词。

      彭广福虽然被割去了舌头,但他还会写字。如果专案组解救了他,将他带回警局,他将毫无疑问供出枪战真相以洗脱自己袭警致死的罪名。所以那个机会,是Eumenides留给韩灏的机会!他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让彭广福死在现场,公园枪战的秘密才有可能继续隐瞒下去。

      面对对方的阴谋,韩灏已别无选择。在矿洞现场,韩灏曾尝试过将熊原支开,但后者却坚定不移地守在彭广福的身边,这是韩灏在设想中会遇到的最糟糕的局面。不过既然有了设想,那当然他也已做好应付这糟糕局面的准备。

      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但当第一个错误酿成之时,就已注定了日后无法收拾的恶果。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韩灏再一次杀死了自己的战友。只是误杀变成了谋杀。

      熊原毫无防范,韩灏的刀片轻松地划过了他的喉管。鲜血再次喷溅出来,顺着韩灏的手腕流淌。

      然后是彭广福。

      熊原倒在地上,强壮的身体使他一时未死,但喉部深深的创口已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韩灏,愤怒而迷茫。

      韩灏没有勇气去补上一刀。他向着矿洞深处狂奔而去,像是在逃离地狱,又像是在冲进地狱。熊原的眼神让他胆战心惊,神情也难免恍惚。所以当尹剑突然出现的时候,他没能立刻分辨出对方。在下意识的交手之中,熊原的鲜血被抹到了尹剑的手上——这就是警车挡杆上为何会出现血指痕的原因。

      事实上,当小分队赶到医院之后,在明亮的环境中,尹剑很快发现了自己手上的鲜血,并由此得出了一些非常可怕的推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同时也无法为那个推断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尹剑把困惑藏在了心中。在他眼里,韩灏已不仅是领导,更是偶像和导师,他无法承受这样一个形象在自己面前崩塌。所以他宁可去躲避。

      不过柳松却把问题挑到了风口浪尖上,当韩灏找了个理由去掩饰此事时,尹剑仍然选择了沉默。可韩灏已无法再沉默了,他知道已无法瞒过尹剑,所以便安排了两人之间的密谈。

      韩灏把一切都告诉了尹剑,由于两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情谊,尹剑答应将秘密保守下去。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韩灏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所以他要求韩灏立刻辞去专案组组长的职务,以避免再次成为Eumenides的工具。但韩灏已无法收手,因为Eumenides不会放过自己。在上午的会议之前,Eumenides便打来了电话,这个电话迫使韩灏继续参与到游戏之中。

      “我在矿洞内安了摄像头。爆炸前发生的事情都已被记录下来,并且传输到我的电脑中。所以你必须继续这个游戏。”

      韩灏已别无选择。

      “是的,我知道你不可能去杀邓骅。他的身边时刻都有保镖,没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杀了他。难道要让刑警大队长在众目睽睽下充当一个杀手?不,我绝不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我也知道你绝对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韩灏强忍满腔怒火,听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只需要你帮我,一些很简单的帮助。我会来到候机大厅,当我做准备的时候,我要你调开周围的警力,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就是这么简单,其余的事情我自己能够完成。至于我具体会出现在哪个位置,到时候我会通过短信告诉你。游戏结束后,我便销毁那段视频,我承诺。”

      韩灏没有能力拒绝对方的邀请,但他对这个游戏却有着自己的主意。他不会天真到去相信一个敌人的承诺,他要亲手将这个游戏结束,真正地、彻底地结束。他已经输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机会翻盘!

      所以当尹剑想要阻止自己的时候,韩灏击晕了尹剑。他把对方捆好,锁在了办公柜中。只要打赢了今晚的一战,尹剑仍然会回到自己的阵营中。这一点韩灏并不担心。关键便在于今晚的决战时刻,这一战将决定所有的结果。

      此时,另外一个人同样焦虑不安,这个人便是邓骅。他没想到十八年前的那起案子居然留着一个棘手的尾巴。虽然那个残疾男子已经死了,但慕剑云拿到了那卷录音带,这个问题还是尽快解决掉的好。只是可惜了那个女人,从各方面讲,她都是很值得欣赏的呢。

      夜晚终于在众人的等待中到来了。

      44.决战,就在此时

      十月二十五日,十八点三十分。

      邓骅走出了他那间防范严密的办公室,准备按计划前往机场。大厅内的韩灏已提前得到了消息。刑警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清理了大厦出入口附近的闲杂人员。与此同时,邓骅的司机将那辆宾利车开上了大厦门前的迎宾台,熊原的人马则守在了迎宾台周围。

      片刻后,十多个身穿黑衣的保镖陆续走了下来。他们一个个身材高大,黑色的墨镜遮住了小半个脸庞,动作整齐划一,就像是流水线上走下来的人物,外人很难分辨出他们之间的差别。

      保镖们呈两列分开,在大厦和车门间形成了一条护卫严密的通道,然后邓骅才出现在了大厅中。在他身边,除了最后两名黑衣保镖之外,当然还少不了最得力的贴身随从——阿华。阿华紧跟在邓骅身侧,亦步亦趋。当接近宾利车的时候,他抢前一步,打开后侧车门让邓骅上了车。虽然情势紧张,但邓骅仍显得不慌不忙,保持着大人物的作派。

      罗飞也在现场,他游离在整个防卫系统之外,倒像是个多余的人。他现在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如果阻止了Eumenides的阴谋,邓骅将因此获救,同时,这也意味着慕剑云将深陷于危险的火坑中;要救慕剑云,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邓骅死。当罗飞离开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嘱咐曾日华守护着慕剑云,千万不要离开。他自己则前往现场,打算亲眼验证最后的游戏结果。

      此刻,他眼看着邓骅走上宾利车。虽然后者气宇轩昂,但他在罗飞眼中,却更像是一个死人。

      Eumenides的计划已经开始执行,只要这个计划的核心不被破坏,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罗飞又看向了不远处的韩灏,这个人正是Eumenides计划的核心所在。罗飞并不清楚计划的细节,就像他并不清楚韩灏此时的想法一样。

      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秘密,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道路上做出了选择,他们毫无例外都在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前进方向。

      最终他们将见证同一个终点,这个终点到底是什么?

      随着一声轻响,宾利车启动了。保镖们也各自上车,在宾利车前后形成了护卫的车队。韩灏等人则分乘了两辆警车,守在这个队伍的两端。车轮滚滚,载着众人向着故事的结果飞驰而去。

      晚上十九点十七分,车队顺利抵达了机场。先期到达的柳松等人早已做好了接应的准备。他们专门清出了一个机场入口作为专用,宾利车直接开到了这个入口处。当保镖们和警方人员都到位之后,阿华从前座走下,帮邓骅拉开了车门。

      邓骅并未立即下车,他在车内戴上了礼帽、口罩和墨镜,然后才从车内走了出来,这时他整个人都已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衣物中,以免被闲杂人员认出自己的身份。

      看着他,罗飞不禁暗暗地摇了摇头。这么多保镖和警察围绕在身边,要想避开仇家的耳目又谈何容易?即便整个人钻进密不透风的宇航服中也是无济于事的。

      阿华贴身守护,黑衣保镖簇拥在周围,警方的力量负责开道和警戒,在这样严密的防范措施中,邓骅沿着机场专门开设的绿色通道直达安检处,一行人通过安检进入了候机大厅。警方人员则出示了相关证件,在机场警力的配合下从内部通道获准进入。

      机场公安分局的骆局长也同样得到了上级的指示,亲临现场协调处理对邓骅的保卫工作。眼见邓骅等人通过了安检处,他笑着对韩灏说道:“韩队长,你们的任务可以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了。机场的候机大厅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点。至今为止,还从未有过在这里发生凶杀案件的报道。”

      是的,从理论上来讲,一个刀片都无法被带入到候机大厅中,凶手又凭什么在这个地方杀人?更何况邓骅身边还有忠心耿耿的保镖与荷枪实弹的警卫呢?邓骅确实就像是进了保险箱一样安全。

      此刻已晚上十九点三十五分,再过半个小时左右,邓骅便可以登上飞往北京的班机。机场方面早已核实过班机上其他旅客的身份,绝无任何可疑人员。而到达北京之后,那边的重要人物将派出专车到机场迎接,以此人的身份和地位,绝对可以保证邓骅在北京的安全。所以留给Eumenides的时间,似乎只剩下这半个小时了。

      邓骅在候机大厅内找了个宽敞的位置坐了下来,他的保镖们则围聚在周围。大厅内的其他旅客见到这个阵势,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同时不用警方疏散,他们便已自觉地远远避开,以免被牵扯到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韩灏指挥着现场的警力,将他们均匀地布置在了整个大厅内。他相信那个家伙一定会来,他必须控制住整个大厅的局势,让那个家伙没有任何操作的空间。

      Eumenides已经有所暗示:他将在大厅内为刺杀邓骅做一些准备,而这时他的身边是不能出现警方人员的。如果韩灏的安排非常严密,那他就不得不求助韩灏调开周围的警方人员。

      这正是韩灏想要达到的效果。

      罗飞则同时监控着邓骅和韩灏的举动。他深知Eumenides的最终目标便是邓骅,所以盯住邓骅也就意味着盯住了Eumenides。同时他也知道,韩灏是Eumenides手中一枚重要的棋子,所以在Eumenides的刺杀行动中,韩灏必然会有一些不正常的举动,所以罗飞也必须盯紧韩灏,以掌握对方涉案的确凿证据。让Eumenides刺杀成功,邓骅死得罪有应得,同时亦可抓住此机会将Eumenides和韩灏绳之于法——这就是罗飞此行想要达到的目的。

      韩灏在寻找,罗飞在寻找,甚至邓骅此刻也在寻找,他们都在寻找同一个目标:Eumenides。

      45.围捕,功亏一篑

      可这个家伙到底在哪里呢?

      所有的人都还未找到他,可是他却已经看到了这些人,然后他拿出手机开始编写短信。

      “我已经到了,需要你的帮助。”信息很快被发送到了韩灏的手机上,后者觉察到震动悄悄地拿出手机,看到了上面显示的内容。韩灏的眼角抽搐了两下,他凝起目光,迅捷无比地在大厅内扫了一圈。那个家伙,Eumenides,他正藏在哪里?好几个人似乎都有可能。

      那个刚刚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小伙子,他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找了张椅子坐下。虽然他展开了一份报纸,但他翻得很快,注意力显然没有完全集中在报纸上。

      那个在办公服务区上网的男子,他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像个公务人员,可是在室内,他为什么要一直戴着个大大的墨镜呢?

      还有那个站在大厅窗户边的人,他已经盯着厅外扫地的保洁员看了很久。这有什么好看的?他会不会是在借助玻璃的反光观察厅内的局面?

      韩灏无法组织警力对这些人进行盘查,因为他绝对不能让Eumenides被警方抓住。所以他只能暗自观察着,在大脑中展开紧张的揣摩与分析。那只手机被他紧紧地握在左手中,满是汗水。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在观察他。罗飞注意到了韩灏微小的动作以及对方的情绪变化,他立刻敏锐地意识到:Eumenides出现了!他追随着韩灏的目光,但同样难以锁定一个非常确切的可疑目标。

      韩灏的眼角突然又抽动了一下,因为他握着的那只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手机屏上显示出了短信息:“调开在邓骅南侧十米处警戒的那两名警员。”

      韩灏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看到了那两名刑警队的队员。Eumenides为什么要调开他们,是因为Eumenides正在这附近,还是说他将从这个方向上展开刺杀行动?韩灏来不及过多考虑,他现在必须对Eumenides的指令显示出百分之百的配合。于是他快步走到了那两名队员面前。“你们去查一查那个穿花格毛衣的男子。”韩灏往安检口的方向指了指,一名男子刚刚从那边走过来,离这边尚有七八十米的距离。两名刑警不疑有异,立刻向着那名男子走了过去。韩灏则理所当然地补在了他们留下来的岗位上。

      片刻之后,短信再次发来:“很好。得手之后,我会从你的方向逃走,请不要阻拦我。”韩灏咬了咬牙,他已经来了吗?他在哪里?Eumenides似乎感觉到了韩灏的疑问,并且通过短信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正在保镖的队伍中,黑西服里面穿着红色T恤的那个就是我。”

      韩灏的心怦然一跳:Eumenides居然隐藏在那些保镖中!没错,要想行刺邓骅,还有什么方法比混入他的保镖队伍更加可行呢?那些保镖都穿着统一的制服,戴着大大的墨镜,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周围的风吹草动之中,即便其中某个人被偷梁换柱,其他人也很难发觉!

      Eumenides已经混迹于其中,他也换上了黑色的制服,戴上了墨镜,可是却还没来得及换掉里面的衣服。所以其他保镖在制服内都穿着白色的衬衫,而他却穿着红色的T恤!

      想通了这个道理,韩灏周身的毛孔都紧张了起来。Eumenides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凝起目光,看向了一众保镖的黑衣袖口。保镖们里面穿的衣服在手腕部位露了出来,其他的人全都是白色的衬衫,但其中却偏有一人例外。这个人正站在阿华身边距离邓骅不远的地方,而他的姿态也与其他保镖有所不同。别人都是目光向外,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唯有他却侧着脸,似乎有意要避开其他人的注意。

      韩灏的心狂跳了起来。那个人并没有看着他,于是他在手机上按下了刚才那些短信息的回拨键。

      他不能给对方回短信息,因为那将给警方后续的追查留下线索。但是通话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的技术能力还不可能追听到每次通话的内容。对于留下的通话记录,他可以找到多种借口去解释此事。只要Eumenides已死,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他是专案组的组长,他有权掌握和处理所有的一手资料,包括Eumenides的手机和电脑。

      那些不利于自己的证据都可以被销毁,即使有其他人质疑也无法动摇到他。Eumenides必须死,他的噩梦才会结束。所以韩灏假意与Eumenides配合,目的只有一个:要在现场将对方击毙。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目标,只需要进行最后的验证了。他必须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出手,因为他深知一击不中的可怕后果。

      电话很快被拨通,不过韩灏却没有听到手机铃声——很显然,对方也调成了震动模式。但韩灏却清楚地看到了验证的结果,因为那名男子把手伸到了口袋中,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掐断,又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在韩灏这边,振铃也同时中止,代之以系统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事实已是如此明显,而时机则是稍纵即逝。韩灏不再犹豫,大步向着那名男子走去。保镖们纷纷看向韩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华也转过头来:“韩队长,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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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3-9 12:29:27
    真的只是故事了!~还刮骨疗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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