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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临界爵迹(郭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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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1-6-20 14:41:10

      最先被攻击的当然是站在最前方的幽冥和神音两人,尽管魂兽的数量非常多,但是,以他们两个的魂力而言,虽然迅速歼灭这些魂兽不太可能,如果只是想保护自身还是非常轻松的。并且,别忘了,他们两个都是侵蚀者,一个靠着摧毁魂兽魂印就能不断提高魂力,另一个所有承受的伤害都能修复完善自己的灵魂回路,所以,这场对别人来说是灾难般的魂兽暴动,对他们两个来说,却像是一个能够大幅提升自己魂力的修炼场一样。幽冥迎风而立,双手不断朝着迎面撞来的各种魂兽虚空捕捉,天空里持续不断的惨叫声,听起来仿佛人间炼狱。大大小小的爵印从各种魂兽身上的各个部位浮现出来,然后爆炸成金黄色的碎片,无数金黄色的粉尘混合在漫天飞洒的兽血里,朝着幽冥的掌心吸纳而来。幽冥那张英俊而邪恶的脸上,此刻泛滥着难以抑制的迷幻的快感,他的目光呈现着一种临界混乱的兴奋。而他身边的神音,在风暴般的庞大魂力攻击下,却洋溢着轻蔑的笑意。她以一种似有似无的防御姿势抵抗着眼前的进攻,始终将伤害维持在一个不会真正重创自己,却同时能让魂力大幅跃升的平衡点。她浑身的金色刻纹,在昏暗的天色中,隐隐发亮,汩汩流动着,仿佛金色的小河。

     而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是霓虹,此刻,特蕾娅已经追着莲泉冲进了岛屿深处,所以,现在只剩下霓虹独自面对冲过来的数万头大大小小的魂兽。不过,很显然,特蕾娅清楚地知道他的实力,所以,她走得非常放心,或者说,应该担心的是这些已经接近疯狂的魂兽们吧。因为从某个意义上来说,霓虹和一头野兽几乎没有区别,他甚至比野兽更冷酷、更凶残、更具有兽性的侵略。从麒零和幽花这里望过去,那些雷霆万钧的魂兽们,如果和霓虹对比起来,就仿佛突然变得老态龙钟般动作迟缓起来,因为霓虹的速度太过迅捷,仿佛天空里无数道一闪而过的橙色短促闪电。闪电过处,魂兽瞬间被撕裂成无数片尸块,漫天激射而下的滚烫的兽血将霓虹淋成了一个沐血杀戮的恶魔,但是,他脸上依然是那种无辜而温柔、茫然而纯真的神情,他天使般的五官甚至让天束幽花都觉得微微心疼起来,“他的进攻就是最直接、最原始的进攻,这种进攻连女神的裙摆这样的神级魂器都束手无策。”她一边看着霓虹以暴风般的姿态毁灭着迎面而来的兽群,一边对身边的麒零说。

      当兽群掠过霓虹之后,就铺天盖地地冲向了漆拉,但是,经过了前面幽冥、神音和霓虹两道防线之后的兽群,战斗力已经消耗大半,数量也从铺天盖地变得零星可数。于是,当漆拉在脚下展开他凌驾众人之上的阵时,所有冲进阵的范围的魂兽,突然变得仿佛慢镜头下梦游的怪物们,而漆拉的动作依然轻盈敏捷,他游刃有余的动作,他俊美仿佛天神的面容,镇定自若翩跹起舞般的身影,都让麒零和幽花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上一代一度王爵的实力么……真是太吓人了……”天束幽花看傻了。

      而最后冲向银尘的魂兽们,更是被银尘随手不断抛出的各种魂器打得毫无对抗之力。特别是当麒零看见银尘从长袍袖口里一拧身甩出一把通体晶莹透明的细身剑,然后这把剑在射向兽群的过程里,迅速地分裂,一分二、二分四,转眼间,天地间的剑阵就仿佛一大群深海游动的闪电般迅捷的银鱼,所过之处鲜血横飞,势不可当,当它们掉头游回银尘身边的时候,再一次地两两合一,最终以一把细身剑的姿态被银尘收回。麒零看得嗷嗷直叫:“银尘!我再也不会瞧不起你了!你不愧是大天使啊!”

      天束幽花看了看身边兴奋得手舞足蹈的麒零,然后又转身望着仿佛站在一堆魂器宝藏上的银尘,她心里暗暗吃惊,“这几年,银尘一直都行踪诡异,几乎没人联络得到他,难道这些年里,他就一直在这片大陆上收集着各种从远古时代起就遗落在世间的各种魂器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实力就太可怕了……更何况,没有人知道这些魂器里,现在究竟是空的,还是已经寄居着无人知晓的魂兽了。”想到这里,天束幽花的脸色一片苍白。

      零星有一两头重伤的魂兽,在突破了当代天下最杰出的魂术操纵者们的层层防线之后,勉强地闯到了麒零和天束幽花的面前,天束幽花站起来,冷哼了一声,转身将她那把巨大的弓箭拿了出来,“啪啪啪”几声,她的手上立刻凝聚了三枚锋利的冰箭,远处飞来的魂兽在天束幽花放开弓弦的瞬间,应声而落。后来,天束幽花甚至发现,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当有魂兽飞进女神的裙摆的领域时,那些绸缎中的一根就会卷动飘逸着朝它轻轻地拂动而去,在丝绸触碰到魂兽的瞬间,魂兽立刻就化成一团白色的雾气消散在空中。天束幽花看着包围着自己和麒零的这几十根翻涌摇曳的大块丝绸,心里暗暗吃惊。

      “看来根本构不成威胁嘛……”麒零松了口气,把自己手上的半刃巨剑也放了下来,插在脚边的地上。

      “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也低估了五度王爵他们的天赋,你看看远处,那些密密麻麻的魂兽,刚刚的这些,只是第一波最弱小的魂兽而已,这片海域里到底有多少魂兽,你算过么……”天束幽花看着天空上再次逼近的第二批魂兽,脸色依然苍白难看。

      “滴答——”

      “滴答——”

      黑暗的洞穴里,时不时地从头顶传来滴水声。莲泉将回生锁链收回,一圈一圈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尖锐的链头轻轻垂在手腕下面,她将魂力注入到回生锁链上,锁链锐利的头部发出柔和的白光,仿佛两颗发亮的宝石,正好为自己照明。

      她看了看从头顶岩壁上滴到自己手背上的水滴,皱了皱眉头,水滴是血红色的。她想到自己正穿行在永生王爵身体的内部,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但是她片刻都没有停下来,她努力分辨着刚刚从链条上感知的西流尔的位置,飞快地朝前掠去。因为她知道,刚刚鬼山缝魂传递了大量的魂力给自己,他剩下的魂力没办法维持太久。这么大面积魂兽的催眠,一旦魂力不济,魂兽失控的话,离这片海域最近的雷恩城必定面临灭城之灾。

     但是,越往深处走,莲泉越觉得心里没底,那种恐惧的感觉在心里越来越浓,以自己的速度来推算,早就走到了岛屿的中心了,甚至是早就足够把这个岛屿走一个对穿,可是,为什么前方依然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且,所感应到的西流尔的魂力若即若离,忽远忽近,时强时弱,有时候仿佛远在天边,有时候,又仿佛近在咫尺,贴着你耳边吹气一样,莲泉站在自己锁链荧光照出来的一小片范围里,被恐惧抓紧了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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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1-6-20 14:54:10

      “哎呀,原来西流尔,你这么厉害啊,我都低估了你呢,”特蕾娅站在黑暗里,她的身体和黑色的纱裙都淹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间,只剩下她那双泛滥着白色风暴的眼睛,仿佛鬼魅一样在黑暗中直盯盯地看着某处,“你竟然可以在这么大的范围内,随意改动自己的爵印位置,把这整个岛屿内部都变成了这么大的一个【迷宫之阵】,就连我这个号称亚斯蓝对魂力使用了解最多、最精准的王爵,要做到这样的程度,也非常勉强呢!”

      特蕾娅的目光在黑暗里转动着,她眼里呼啸的白色风暴越来越剧烈,仿佛要从她眼中汹涌而出吞噬整个天地一样,“不过呢,”黑暗里,她突然露出一个鬼魅般的笑容,“还是抓到你了呢!”说完,她整个人像是一条漆黑的影子,飞快地射向岛屿的深处。

      “丁零——”

      莲泉突然停了下来,刚刚她手上的链条突然朝着某个方向震动了一下。她站定身子,果然,链条再次突然震动起来,接着,手上的链条突然不受控制地暴涨激射,在黑暗里错综复杂的地形上不断拐弯,朝前拉扯,黑暗里传来一个柔和而低沉的男声,“跟着它走。”莲泉心里一动,身形随之迅速展动飞掠而去。

      锁链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空旷的洞穴,莲泉抬起头,几乎望不到顶,洞内极其辽阔,很难想象在岛屿内部,会有如此巨大的一个空旷的洞穴,其面积和高度之大,让人担心随时都会塌方。而洞穴内竟然有光源,可以把周围都看清楚,而且光源是仿佛熔岩般的血红色。莲泉仔细寻找了很久,发现光源来自洞穴中心一块圆形的巨石,看上去有两个人那么高,红色的光就来自这块巨石的内部,并且光源的强度仿佛是有生命般的,按照呼吸的节奏明灭变化着。

      “六度王爵西流尔,请问,是你么?我是来找你的!请问是你么?”鬼山莲泉站在空旷的洞穴中央,茫然四顾。

      “你已经找到我了,只是,你为什么要招惹来这些怪物呢?”黑暗里,柔和的男声再次响起。

      “我和我哥哥是情非得已,我们的天赋正好是大面积地驾驭魂兽,要不是靠着这个,可能我们两兄妹早就死了……其实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哥哥在外面的战况到底如何了。王爵,请你一定救他。他是为了你而来的!”

      “哎,我说的不是你们驾驭的那些魂兽……”黑暗里,西流尔的声音透露出一种悲壮,“我说的是,此刻正在和你哥哥对阵的那些人,他们才是真正的怪物啊……包括尾随你进来岛屿深处的这个,如果硬要比较的话,她应该算这些怪物中的怪物吧……十几年过去了,亚斯蓝到底诞生了多少这样的东西啊……”

      “你说尾随我进来的……怪物?”鬼山莲泉突然心里一凉,她转过头去,无尽的黑暗里,她仿佛感受到了鬼魅的气息。而下一个瞬间,她沿着链条走过来的那条路两边的岩体,突然“咔嚓咔嚓”地移动起来,迅速合拢、挤压,刚刚进来的那条通道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能够拖延她找到我们的时间,”西流尔说,“但她找到我们,是早晚的事情。”暗红色起伏的光亮里,低沉的男声非常温柔,但是同时,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非常空虚的疲惫和沙哑。

      黑暗里,特蕾娅风雪弥漫的双眼突然清澈了起来,她看着前方突然愈合封闭起来的通道,轻轻地冷笑了起来,她抬起纤细的手,娇羞地掩饰着嘴角,低声道:“哟,西流尔,看来我真的低估你了啊,不过……你也真的是低估我了呢。呵呵。”说完,她抬起头,双眼中的白雾喷涌而出。

      她轻轻地抬起仿佛白玉雕刻成的纤纤手指,抚摸着她身边冰凉漆黑的岩壁,几丝金黄色的细纹,从她的指尖扩散到黑色的岩壁上。转眼之间,仿佛有生命的墙藤般,密密麻麻的金黄色纹路如同交错的掌纹,瞬间侵蚀了一整面洞穴的岩壁。特蕾娅瞳孔一紧,掌心里轰然一阵爆炸,一整面石壁瞬间“哗啦啦”地坍塌下来,巨大的岩石沿着金黄色的纹路碎裂成细小的石块,一阵剧烈的血腥气蔓延在洞穴里……

      “不知道,痛不痛啊……”特蕾娅掩着嘴,轻轻地笑着。笑完了,踮起脚尖,朝爆炸出的洞口,继续往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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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1-6-20 14:57:26

      “你怎么做到的?”莲泉惊讶地问,“我们亚斯蓝的王爵使徒,只能操纵水元素而已,这些山体岩石,都是地爵们才能操纵的,你为什么……”

      “小姑娘,你以为这十几年来,我都在做什么呢?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了,这整个岛屿都是我的身体,这些岩石,早就变成了我的骨骼和肌肉,我的血液和经脉游走在整个岛屿之上,我移动山体岩石,就像是你动动自己的脚趾一样简单。”

      “王爵,既然这样,那你一定能救我哥哥,他有好多话要告诉你,我们两个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你的!”

      “唉,我刚才已经和你说过了,外面的那些人,都是怪物,亚斯蓝的王爵在这段时间里魂力和天赋的进化速度,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如果是之前的我,可能还能与他们勉强抗衡。可是,这十几年,我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魂力和体能,用来让自己和这个岛屿同化。所以,以我现在的能力,在这个洞穴和岛屿之内,他们不可能杀死我,他们的杀伤能力远远低于我的重生能力,可是,要出去救人,哪怕对阵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我都没有胜算……”

      “好……那我自己去救。”鬼山莲泉突然冷静下来,她眼眶里滚出两颗眼泪,但是声音却依然坚定,和她哥哥一样,“我进来是为了替我哥哥传话,说完他想对你说的话,请你送我出去。”

      漫天呼啸的海风将海面卷碎,扯上天空,然后又变成铺天盖地的雨水砸落下来。

      渐渐昏暗下去的光线里,每一个人都全身湿漉漉的,这场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恶战似乎依然没有尽头。从海底不断翻涌而出的更大、更怪异的魂兽嘶吼着,继续冲向幽冥众人。鬼山缝魂此刻咬着牙,单膝跪在闇翅的后背上,他的魂力正在以一种难以挽回的速度消耗着,甚至他在海面上制作出来的巨大的阵,也不能减弱这种消耗。他感觉到生命正像这些雨水一样,“哗啦啦”地从身体内部流走,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黑洞,所有的魂力正疯狂地被吸纳吞噬进去。但是他不肯认输,他再一次催动起魂力,撞击自己的爵印,“轰——”的一声巨响,海面再次爆炸开来,这次,三条深海的【逆鳞渊龙】破海而出。

     “鬼山缝魂!你赶紧住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如果这些魂兽失控,亚斯蓝将面临一场浩劫,你担当得起这个责任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漆拉突然凌空而起,迎风伫立在鬼山缝魂前方的空中。他脚下旋转着的金黄色时空之阵,象征着他凌驾众人之上的魂力与天赋。

      “漆拉王爵!我用我的生命和我家族所有的荣誉向你起誓!我没有背叛白银祭司,但是我现在解释不了,我只求你一件事情,如果今天我……我命尽于此,请你一定帮我收拾这些魂兽的残局,我知道有你在,一定可以的……雷恩的百姓一定不会有事!漆拉王爵,我只求你这个事情!”鬼山缝魂擦去嘴角的鲜血,他坚定的目光看向漆拉,没有任何的退缩和逃避,他的面容依然坚定,正气萦绕,仿佛一个满载荣誉而归的圣殿骑士。

      漆拉被他这种气势震慑了。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转身重回岛屿之上。

      而此刻的岛屿,早就变成了鲜血浸泡之下的人间炼狱。

      无数魂兽的尸块、骸骨、断裂的肉翅和巨大锋利的爪牙,四处散落在分崩离析的岛屿之上,仿佛一个被摧毁了的遗迹。天空中持续不断地坠落着瓢泼的红色血雨,弥漫天地间的腥臭被呼啸的飓风卷上高高的苍穹。

      女神的裙摆此刻也失去了刚刚的优雅和安静,无数股巨大的白色丝绸沐浴在漫天红色的血雨里,早已经被染得赤红,巨大的绸缎在狂风里卷动,看起来仿佛海底恐怖的巨大海葵触须,疯狂卷动捕食,驱逐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巨大的高等级魂兽。麒零和天束幽花静静地站立在女神的裙摆的范围中心,时刻准备着这个防御体系的崩溃。

      幽冥和神音也失去了刚才的镇定自若,他邪恶的脸上此刻绷着几根青色的血管,他的面容因为大肆的杀戮而显得扭曲骇人,而神音的四条束龙在空气里翻滚咆哮,对抗着各种魂兽。她已经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承受攻击了,因为现在迎面而来的这些魂兽,魂力都极其庞大,任何一次攻击都有让她殒命的可能。

      漆拉从天空上急速地降落到银尘的身边,他刚要开口对银尘说些什么,就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地裂天崩,整个岛屿以一种摧毁性的速度分崩离析,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怪物要从地底破土而出一样。

      所有的人都站立不稳,脚下的土地不断地崩裂,沉入大海,银尘和漆拉瞬间离地飞起,蹿向更高的山崖,而更致命的是,巨大的海风中,突然弥漫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魂力,一股一股的力量仿佛是空气里绞缠在一起的透明刀刃,风吹过人的身体的时候,瞬间就切割开无数个刀口,鲜血还未来得及喷洒,就被暴风立刻撕成红色的粉末消失在空气里。

      “这是……怎么了?”天束幽花满脸死灰。

      紧接着,一声更加巨大的爆炸声在天地间轰然雷动,整个岛屿突然从中心爆炸开来,无数巨大的石块四分五裂,朝天空激射,然后又雷霆万钧地坠落下来,所有的人都在这样的天灾下,尽力地躲避着,包括位居二度的幽冥和神音,可以看到,他们两个此刻的面容,也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那是……那是五度使徒莲泉?”漆拉稳住身形,透过快要将视线吹散的飓风,他看见,刚刚从地底翻涌而出的,正是号称海里最具毁灭性的魂兽海银,而在海银那颗长有九枚眼睛的巨大龙头上,正迎风傲立着鬼山莲泉。

      整个岛屿继续在震耳欲聋的天崩地裂声里持续坍塌,这时,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身影突然从地底随着爆炸的巨石弹射出来。幽冥回过头,被自己眼前的场景吓傻了,他从来没有看过特蕾娅如此狼狈的样子,头发被狂风吹散,嘴角残留着血迹,她雪白的大腿上是三道深深的刀口,正在往外喷洒着血珠。

      “特蕾娅!出什么事了?”幽冥感觉到肯定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变故,他朝特蕾娅闪电般地蹿动过去,同时,霓虹以更加狂野的速度,冲向了正往海里坠落的特蕾娅。

      霓虹和幽冥接过特蕾娅,找了一处暂时还没有崩塌的山崖降落下来。

      “幽冥,赶快杀了鬼山莲泉,现在不杀……等到她身上新的回路组建完毕的话……我们就永远杀不了她了……快动手!”特蕾娅的口里不断涌出鲜血,她的声音随着血水不断涌出她的喉咙,看起来恐怖而又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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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什么新的回路?”幽冥转过头,看着此刻高高站在海银头上的鬼山莲泉,她全身散发着让人无法逼视的光芒,她身上涌动的魂力简直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她操纵着海银,逐渐往鬼山缝魂和闇翅的方向靠拢,她要找到她哥哥,然后迅速逃离这里。但是她的脸上却呈现着一种狂乱,一种接近崩溃边缘的狰狞,她的双眼一片混沌,看起来早已经失去了理智……

      剧烈的地壳震动崩裂,海银庞大的身躯逐渐从海里翻涌上来,刚刚呈现的,仅仅只是它庞大身躯的冰山一角。银尘站在海银巨大的尾部,勉强躲避着周围的坍塌,漆拉高高地飞掠上海银的后背,他还是想靠近鬼山莲泉,问个清楚。

      “鬼山莲泉现在不是五度使徒了,她现在是……”特蕾娅双眼瞳孔急剧缩小着,非常惊恐,嘴角的血沫被风吹散,“她现在是最新的六度王爵,她是新的海神……”

      幽冥突然松开手,“怎么会这样……”

      “西流尔临死前把他的灵魂回路赐印给了鬼山莲泉,也就是说,他让鬼山莲泉做了他的使徒,按道理来说,莲泉已经被赐印过一次,身体里有五度王爵的灵魂回路,如果再来一套回路的话,瞬间就会互相排斥,引起身体的摧毁和死亡,但是……六度王爵的灵魂回路实在是太过特别了,它压倒性的愈合能力,以接近永生的强度,让两套回路安全地共存在了一个身体内……因为互相排斥而摧毁的身体脉络,却瞬间又被强大的愈合能力复原……而西流尔死亡的瞬间,鬼山莲泉就继承了六度王爵的身份和魂力,她身体里的这套灵魂回路立刻复制了一倍……她此刻等于拥有三套灵魂回路,她现在的魂力凌驾在我们所有人之上……”特蕾娅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看得出,她刚刚肯定在下面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不!这不可能!我才是六度使徒!就算西流尔死了!也应该是我来继承王爵的位子!你撒谎!”天束幽花突然冲出女神的裙摆的范围,她充血激动的脸庞上,是两行滚滚而出的泪水。然而,她忘记了,周围正在地裂天崩,漫天呼啸翻滚的巨大魂力,瞬间将她掀起,重重地摔向身后的岩石。她在如此巨大而突如其来的魂力压迫下,昏迷了过去。

      “幽冥、漆拉、银尘、霓虹、神音……我以天格的身份,命令你们,现在立刻联手绞杀鬼山莲泉,务必不能让她离开这里!”特蕾娅口中涌出更多的鲜血。

      话音刚落,五个身影突然冲天而起,仿佛流星般席卷向同一个目标——鬼山莲泉。

      而下一个瞬间,本来正冲向妹妹准备会合的鬼山缝魂,突然像是着魔般地冲向霓虹。他全身的金色刻纹暴涨到了一个极限。而霓虹也本能地调动起全身的魂力,高举着他仿佛两把利剑般的双手,风驰电掣地朝鬼山缝魂冲过去。两个人的魂力都燃烧到了极限,仿佛都是同归于尽般的拼死一击。

      “别杀他!别杀他啊!!”特蕾娅挣扎着坐起来,对着霓虹撕心裂肺地吼,“——他就是想死!”

      巨大的爆炸声。

      天上翻滚的乌云,瞬间出现一个空洞,仿佛天空被炸穿了一个口子。

      幽冥、漆拉、银尘和神音的身影都被这股爆炸的气浪掀得远远飞去,他们卸掉了全身的力量,任由身体被狂风席卷着如同断线的风筝往后飘飞而去,只有这样才能抵消这股足以掀翻天地的力量。当刺眼的光芒散去,天空中颓然抛下的,是浑身千万道伤口、鲜血喷洒不止的霓虹,他已经昏迷不醒,残余的呼吸仿佛游丝,仿佛一颗陨石一样,朝大地坠落。

      而另外一边,也如同一颗陨石般坠落的,是鬼山缝魂的尸体。

      他的身躯已经冰冷,他的双眼却没有闭上。他眼眶里残留的泪水,混合着从他额头那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处流下来的血,飞洒在辽阔的雷恩海域上空。

      特蕾娅睁着双眼,仿佛难以置信,因为她明白,一个崭新的、足以压倒一切的王爵诞生了,或者说,一个拥有四套灵魂回路的怪物,诞生了……

      “哥哥!!!”远处撕心裂肺的声音刚刚传来,就突然消失在一片巨大的空旷里,天地间有两三秒钟,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声响,世界静止在了真空里面,周围的漫天雨水和血滴,如同悬浮般静止,石块以缓慢的速度飘荡在天空里……而片刻的寂静过去之后,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海银的身上传来,仿佛一颗陨石坠落到了大地上一样,顷刻间汹涌而来的光线让所有人都瞬间失去了视觉。

      当刺眼的白光消失之后,视线的尽头,天地重新安静起来,只是岛屿已经被摧毁得只剩下零星的礁石。而大海的中央,仿佛一座新崛起的岛屿般大小的魂兽海银,此刻咆哮着,将它庞大的身躯展现在光线之下。而它的头顶,迎风屹立着面无表情、目光里充满着无穷无尽的杀戮的鬼山莲泉,她冷冰冰的声音,从大海的中央传来:

      “你们杀了我哥哥……你们联手杀了他……不过没关系,他不会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去的……我会去陪他。但是在这之前……今天,我要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给他陪葬。”

      “幽冥,你现在杀不死她了……”特蕾娅看着仿佛天神般冷漠的鬼山莲泉,嘶哑地说,“她现在是五度王爵,也是六度王爵……她是亚斯蓝历史上,第一个身兼双王爵的人……”

      所有人的心都仿佛脚下的岛屿一般,沉了下去。

      “如果幽冥一个人不够杀死她的话,那就我们所有的人。”漆拉突然从背后走出来,他望着远方天海边缘咆哮着的海银,“不过,我说在前面,杀完之后,特蕾娅,你最好给我们一个解释。否则……”漆拉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来,但是,特蕾娅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冰川般的寒冷。

      而下一个瞬间,鬼山莲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倒在了闇翅的背上,她仿佛忘记了刚刚自己说过的要他们陪葬的事情,突然驾驭起海银,朝着远处飞快地游动而去,海银岛屿般巨大的身躯在大海里劈波斩浪,卷起海啸般的巨浪。

      “别让她走!”特蕾娅双眼白色风暴翻涌,她急迫地说,“她好像魂力出了问题……可能是两套灵魂回路出现了排斥……趁现在,可以杀死她!”

      众人突然飞掠启动身形,仿佛数颗夺命的流星朝鬼山莲泉席卷而去,但是突然间,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银尘突然冲天而起,然后调转回头,冲着漆拉、幽冥、神音等人,释放了三四件魂器,其中就包括刚刚那把无限分裂的细身冰箭。所有的人都只能纷纷躲避,毕竟,银尘是曾经的大天使,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没有人会用生命来开玩笑,正面迎锋。

      当所有人躲避完攻击之后,空茫的天地间,已经失去了鬼山莲泉和银尘的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漆拉望着特蕾娅问。

      “刚刚在鬼山莲泉身体里的五度灵魂回路正在复制,她正在诞生为新的五度王爵的那个几秒钟天地一片寂静的瞬间,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她靠近了银尘,她对银尘说了些事情,于是,银尘就心甘情愿地跟她走了。”特蕾娅苍白的脸,被海风吹出红红的血丝。

      “她说了什么?”幽冥的目光里充满着杀戮。

      “她只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是……”特蕾娅的目光里此刻翻涌着无尽的怨毒和仇恨,但在这些之下,其实是无穷无尽无法掩藏的恐惧。
      “那句话是:‘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吉尔伽美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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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勳章 文明人 回文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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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1-6-20 15:00:55

    第十五章  人狱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经过一个夜晚之后,苍茫的海天之间,破晓的霞光渐渐从地平线上翻涌出来,绚烂的霓虹仿佛神女华丽的衣袖,蜿蜒弥漫在大海之上。整个波光粼粼的海面,倒映着破晓时金光泛滥的红,仿佛一整面烧起来的火海。

      游动的红光,此刻映照在麒零和幽花年轻而稚嫩的脸上。他们正趴在半空中振翅悬浮的苍雪之牙毛茸茸的大后背上,看着脚下的大海,表情茫然而又悲伤,仿佛被遗弃了的两个小孩儿般,看着茫茫无际的天地,不知道何去何从。

      周围飞舞着一些残留下来的魂兽,几个小时之前,天地间黑压压的暴动兽群,随着鬼山缝魂的死去和鬼山莲泉的离开,而渐渐从暴戾的迷乱中清醒过来,浑身沐血的各种海狮、海象、剑翅鱼、海蝶、海蛇、电鳗……纷纷重新沉入黑暗的深海。剩下一些还没有完全清醒的零星魂兽,孤寂地飞舞在辽阔空旷的天地之间,发出沉痛的哀嚎声。霞光照耀着它们千疮百孔的表皮,血淋淋的伤口历历在目。

      整个岛屿此刻已经分崩离析,巨大的岩石四分五裂,不断缓慢地往海面之下坍塌坠沉,混浊苍白的浪花仿佛一群又一群贪婪怪兽的森然獠牙,咬碎了整个岛屿,把它吃进深海里。之前整个巨大的岛屿,此刻只剩下一些零星凸出海面的尖锐礁石,整个大海辽阔而空旷,海面上漂浮着大面积的魂兽血浆,在朝霞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黏稠,视线里一片猩红的汪洋。

      眼前在红日下燃烧起来的场景,看起来仿佛一个人间的炼狱。

      麒零擦去眼角的泪水,茫然地望着天地间出神,他视线所往,是之前银尘抛下自己,义无反顾地离去的方向。苍雪之牙巨大的翅膀扇动着,带起冰冷的海风,吹动着他渐渐成熟的轮廓和鬓角。他的面容在硬冷的海风中,退去了曾经年少的青涩,而多了一些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沧桑。

      银尘离去时决然而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容,此刻还回荡在眼前,他朝着所有王爵使徒──包括自己──投掷出那些锋利而雷霆万钧的杀伤性魂器时,充满了一种在所不惜的决绝。那个时候,麒零突然感觉到一种被抛弃的痛苦,真实而又剧烈。他冲着离去的银尘大声呼喊的声音,也被天地间无数魂兽痛苦的嘶吼、悲鸣淹没,银尘完全没有听见。又或者,他听见了,可是,他没有回头。他突然像是又回到了孤儿的年少岁月,无依无靠,没有人关心自己。麒零在心里安慰自己,毕竟吉尔伽美什是银尘的王爵啊,作为使徒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自己的王爵了。如果今天换成自己,突然听到失踪了几年的银尘有了音讯,那么自己一定也会抛下一切,义无反顾地去寻找银尘的吧。他想到这里,眉目更深地皱了起来。他的脸依然强装着镇定的表情,但是他的眼眶却在刀割般的海风里,渐渐红了起来,一层浅浅的泪光浮动在他的眼底。他哽咽了一下喉咙,然后低头叹了口气。

      银尘留下的女神的裙摆,此刻已经恢复了原始的白色棋子般的状态。麒零握在手心里,这是唯一还残留着银尘气息的东西,这是曾经银尘对他的守护──尽管现在他消失在了茫茫的天际。他闭上眼睛,运行着体内的魂力,感应着这枚小小的却又强大的魂器,然后将它收进了自己体内。他现在已经能逐渐熟练地使用自己无限魂器同调的天赋了。

      “我们去哪儿?”麒零擦干眼泪,眼睛里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让他显得格外憔悴,他的声音带着成熟起来的低沉和磁性,不再像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了。

      “我不知道。”天束幽花跌坐在苍雪之牙的后背上,目光空空洞洞地望着脚下翻滚不息的海洋。她的眼泪还挂在她娇嫩得仿佛花瓣般的脸庞上,风吹在上面,发出冰凉的气息。

      麒零在天束幽花身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他能够体会到她心里的痛苦,这种茫然天地间无依无靠的感觉,他从小到大都有。只是,这段时间以来,银尘一直守护着自己,所以,他忘记了这样的感觉,或者说,他以为这样的感觉再也不会有了。

      麒零苦笑一下,对天束幽花说:“我先送你回雷恩吧。到了那里,再作打算。”

      天束幽花目光空洞地点点头。

      麒零站起来,抱住苍雪之牙的脖子,掉转方向,往霞光笼罩着的白色港口之城雷恩飞去。

      【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飞行了大概一个钟头之后,远远地,麒零看见了稀薄的云层下雷恩的海岸线。

      阳光此刻已经清澈发亮了,穿透稀薄的云层,将淡淡的日影投射在雷恩沿海巨大的白色广场上。为了让所有的居民都能欣赏到更多的海景,雷恩沿海的白色建筑,都遵循着沿着海岸线往内陆渐次拔高的规则,那几个最高的塔楼的顶端上,此刻巨大的吊钟开始发出浑厚而辽远的钟声,飞鸟从地面被惊起,沿着无数白色的高楼急速飞过,天地间传来无数夹杂在钟声里的“哗啦哗啦”的羽翅扇动的声音。

      明亮的阳光下,早起的渔民已经划着大大小小的渔船出海捕鱼了。冬日的清晨非常地寒冷,即使在雷恩这样靠近南边的地方,也依然寒风刺骨。不过,已经习惯了海上生活的渔民,根本不在乎冬风的肆虐。他们的脸上都是朝气蓬勃的红色,一看就是长期习惯了海上生活的人,夏日的暴晒和冬风的凛冽,让他们的皮肤虽然粗糙,但是健康而结实。从高空望下去,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渔船仿佛撒在湖面上的白玉兰花瓣一样。

      而岸上大大小小的集市,也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来自各个地区的人们熙熙攘攘地采购和贩卖着各种货品。不时有拿着风车的小孩儿,穿着厚厚的冬衣在大理石修筑的广场上奔跑嬉戏。

      麒零心里突然觉得一阵酸楚。黎明之前,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还是一片杀戮的毁灭天地,整个海洋被血浆染得鲜红,而片刻之后,咫尺距离的这儿,眼前已经是安稳的平凡俗世。百姓安居乐业,岁月温婉静好。也许做一个平常的百姓比做一个使徒更加幸福吧。就像以前的自己一样,在福泽镇做一个驿站里面的店小二,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过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空闲的时候和村里的几个年轻小姑娘打打闹闹,也挺幸福。

      麒零转过头,看了看此刻正望着脚下的雷恩发呆的幽花,她的目光里滚动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悲痛。麒零看着有点儿心疼,低声安慰她:“没事儿,我们马上就到家了。我送你回去。你和家人团聚吧。你妈妈爸爸正在等你呢。”

      “我妈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天束幽花抬起头,两行眼泪滚出眼眶,“而我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失踪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直到他刚刚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见过他。”

      “刚刚死?你是说你的父亲是……”麒零惊讶地回过头问。

      “嗯。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吧,永生王爵西流尔,就是我的父亲。”天束幽花眼眶里的泪水,在冬天的寒风里,在她眼角凝结成一颗小小的雪片冰晶。

      “我没有猜出来……我完全没想到……”麒零看着幽花,此刻他终于理解到了为什么刚刚她会奋不顾身失去理智地冲出女神的裙摆的保护范围,不过,麒零脸色一变,突然想起,“但是不对啊,你说在你出生之前,西流尔,也就是你父亲就失踪了,那你身上的灵魂回路……那是谁赐印给你的?”

      “我父亲并没有直接对我赐印,他把灵魂回路直接刻印在了我母亲的身体里,我母亲在怀上我的时候,她的子宫和胎盘以及脐带上面,都已经密密麻麻地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属于西流尔的灵魂回路。而在母亲子宫里发育长大、最终成形为胎儿的我,身体上自然也形成了这样一套完备而齐全的带有永生天赋的灵魂回路。”天束幽花望着海岸远处,那座属于她的家族的恢弘的塔楼群,目光里带着悲痛,也有一丝怨恨。

      “但是不对啊,刚刚特蕾娅不是说,鬼山莲泉成为了新的六度王爵么?”麒零疑惑地看着天束幽花,“我记得银尘和我说过,一个王爵是不能同时对两个人赐印的,除非他的使徒死亡,他才能重新对第二个人赐印……”

      “我母亲其实就是我父亲曾经的使徒,她在孕育我的时候就明白,在我不断成形的过程中,其实就是在不断掠夺她的灵魂回路和生命力,我出生的时刻,其实也就是我母亲死亡的时刻……所以,西流尔的使徒早就死了,我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使徒,在我逐渐长大的过程里,渐渐地就发现了这一点。我的魂力也好,或者我对魂兽的捕捉也好,甚至是我继承的天赋,都是残缺的,比如在沙漠、戈壁等完全干涸的环境里,我身体的愈合能力和其他的人几乎没有区别……完全无法和我父亲的那种近乎永生的恐怖新生能力相提并论,至于我对水元素的魂术操作,说得不好听一点儿,甚至有时候,我们家族里杰出的魂术师,都能胜过我……我比其他的使徒差远了。”

      麒零看着天束幽花挂在脸上的结冰的泪痕,心里突然觉得她比自己还要悲惨。虽然自己从小没有父母,但是至少还有银尘关心照顾自己,而幽花,从小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过她。连她的父亲,也是她的王爵,在死的时候都没有见她一面,还把王爵这个至高无上的荣誉,让鬼山莲泉──这个他从未谋面的使徒继承了。

      “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吧。”麒零转过头,换了话题,然后牵引着苍雪之牙,往海岸边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降落。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天空里一道炫目的白光,仿佛流星般往海洋中的一个岛屿降落。光芒拉动着长长的光尾,沿路飞散出无数柔软的羽毛绒花。

      当光芒带着飓风降落在岛上的时候,无数拉长的光线旋转流动,巨大的双翅将周围茂密的参天大树吹得猎猎作响。转眼,巨大的鸟身突然爆炸分裂成呼啸的光线,然后刷刷地旋转卷动进一个风眼,转瞬消失在鬼山莲泉的耳朵下方。

      银尘和鬼山莲泉站立在这块森林中央的小片草地上。

      鬼山莲泉的脸色苍白虚弱,刚刚那场大战几乎消耗光了她所有的魂力。而这并不是主要的,对莲泉来说,真正致命的打击,是鬼山缝魂的死亡。莲泉靠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坐下来,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挺拔而冰冷的银尘,用虚弱的声音说:“你不用急着逼问我,你让我休息一下,等我恢复了体力,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告诉你。”说完,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银尘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走向莲泉,抬起手朝她挥舞了一下,一个银白色发亮的阵在她的脚下旋转而出,持续转动的光芒里,无数金黄色的魂力碎片从地面上升起,不断地补充进莲泉的体内。

      莲泉睁开眼睛,看着银尘,有些意外地对他轻声说了声“谢谢”,然后又重新闭上眼,仿佛沉入了睡眠。

      银尘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容下,其实是惊涛骇浪般的惊恐。

      就在自己刚刚制作出阵,帮莲泉补充魂力的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此刻莲泉体内不断孕育生长的灵魂力量。刚刚被西流尔强行种植进去的永生回路,经过了初期植入身体里的排斥阶段之后,此刻,已经和莲泉的身体融合成一体,巨大而蓬勃的魂力仿佛汹涌的河流不断在大地上开凿冲刷出新的支流,她的身体在不断地毁灭,同时又在不断地重生,仿佛一个山崩地裂后的大地正在缓慢重建。而且,随着鬼山缝魂的死亡和西流尔的死亡,存在于鬼山莲泉体内的两套回路瞬间变成了四套,这种爆发性的魂力激增正是此刻鬼山莲泉感觉疲惫的原因,她的肉体在这种汪洋般浩瀚的魂力冲击下,四分五裂,濒临死亡的边缘。但是,银尘非常清楚,当她体内的灵魂回路重新建立完整,双重王爵的天赋和魂力彼此共存于她的体内时,她将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这是一种接近神或者说接近怪物的力量。

      看着面前面容苍白虚弱的鬼山莲泉,银尘心里充满着未知的恐惧。也许这将是一股维护亚斯蓝帝国的崭新力量,也可能,这将是一场足以毁灭亚斯蓝的灾难。

      莲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皎洁的月光从茂密的树冠顶部仿佛晶莹的碎片般洒在地上,风吹动树叶,光斑四处游动,银尘那张冰雪雕刻般的精致面容,此刻就笼罩在这样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芒里。

      鬼山莲泉站起来,发现身体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了,不仅如此,她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的魂力远远超过之前的水准。她运行了一下身体里的魂力,一个崭新的爵印从自己右肩膀的后方清晰地浮现出来。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了。”银尘的声音从夜色里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仿佛露水般的凉意。

      鬼山莲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事情最开始,是发生在深渊回廊里。那个时候,我和我哥哥正在深渊回廊深处,尝试着驾驭更大范围的魂兽,我们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里,不断地挑战着我们天赋的极限,对于我们来说,再也没有比深渊回廊更适合我们训练的地方了。那天我们走进深渊回廊的时候,起了特别大的雾,也就是在那片巨大的浓雾深处,我们发现了……”

      银尘看着突然停下来的莲泉,他轻轻地接过她的话,“……白银祭司?”

      “是的,我们发现了白银祭司,”鬼山莲泉的目光闪动着一片摇曳的光芒,仿佛无数回忆里的画面在她的眼眶里浮动,“但起初,我们根本不相信那个仿佛水晶般纤细脆弱的小男孩儿就是白银祭司,直到他讲出所有我们和白银祭司曾经发生过的对话,甚至有一些最秘密的、没有任何外人知道的事情,他也非常清楚。那时,我们才开始尝试着相信了他的话……

      “尽管如此,但因为事情实在太超出常态了,我们都还是半信半疑,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让我们质疑他的身份和他所说的种种。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从心脏的水晶地面里出来,出现在深渊回廊里?如果他真的是白银祭司,那么现在躺在心脏里的又是谁呢?这些他都没有解释,但是,他告诉了我们一件事情,我们就对他再也没有任何的怀疑了。”

      “什么事情?”银尘隐隐地猜到了事情发展的方向。

      鬼山莲泉抬起目光,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银尘,她点点头,“其实你肯定也猜到了,事情和吉尔伽美什有关。当年,突然遭到所有王爵使徒联手追杀的,除了吉尔伽美什之外,作为天之使徒的你,也包含在其中,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整个过程吧。当年,白银祭司给出的理由是吉尔伽美什背叛了白银祭司和整个亚斯蓝帝国,不过,作为一直跟随着吉尔伽美什的三个使徒,你们三个深深地知道吉尔伽美什并没有背叛。你们选择了跟随他,用行动宣告着你们对他的忠诚和对这个罪名的抗议,直到你们三个使徒最后全部灭亡……当然,其实也说不上全部灭亡,当场被杀死的,其实只有海之使徒东赫。而地之使徒格兰仕,完全失踪。天之使徒,也就是你,银尘,全身的经脉和灵魂回路,被寸寸摧毁。而吉尔伽美什,则被囚禁在了一处早就为他设计好的‘监狱’里面……因为没有人可以杀得死他,他太强大了,哪怕是集合了所有二度到七度的王爵使徒,也只能将他困在那个‘监狱’里,而没有办法摧毁他的生命……”

      “当年的那场浩劫,你肯定还记忆犹新……虽然我和哥哥都没有亲自经历,但是,从各处听来的叙述里,我们也可以想象出那是一场多么惊天动地的战役……”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漫天的星光点缀在黑蓝色的夜空里,仿佛天神随手撒在天鹅绒上的钻石。

      巨大的海面波光粼粼,倒映出的星光、月光,将整个海天的界限抹去,巨大的天地仿佛浑圆的初始。

      银尘迎风站在海边一块黑色的山崖上,他身边站着鬼山莲泉。

      “其实我对四年前的那场浩劫,几乎没有什么记忆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是死了的,因为我记忆的最后,是格……是别人杀死我的画面。但是之后我重新又活了过来,苏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帝都的心脏里了。那个时候,白银祭司告诉我,我之前身体里的所有筋脉和灵魂回路,全部被切割断裂了,新的身体虽然愈合了,但是,之前的灵魂回路,已经被新的肉体覆盖了,封印在了最底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重新恢复之前的魂力,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所以,他们在我全新的肉体上,种植了新的灵魂回路。赋予了我崭新的天赋。

      “白银祭司没有对我解释,为什么会对我的王爵吉尔伽美什和我们三个使徒下如此残忍的追杀红讯,也没有人告诉我,吉尔伽美什是死是活。我被任命,接替死去的费雷尔,成为新的七度王爵。在成为王爵之后漫长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这个国度里寻找,想要找到他们。因为我相信,格兰仕没有死,吉尔伽美什没有死。”

      莲泉望着星光下的银尘,他的眼眶泛着红色,瞳孔湿漉漉的,仿佛被海水冲刷得温润光滑的黑色石块。

      “所以,只要找到吉尔伽美什,一切就都有答案了。”莲泉望着天海的远方,对银尘说。

      “你知道吉尔伽美什在哪儿?”银尘回过头,声音里掩藏不住他的激动。

      “囚禁吉尔伽美什的‘监狱’其实就是西流尔的肉身。吉尔伽美什被囚禁的位置,就在西流尔幻化的岛屿之下。任何一个能够囚禁强大魂术师的地方,除了需要物理条件上的密闭空间、坚不可摧的四壁之外,都必须以一个具有强力魂力的事物,作为封印,否则,一些强大的魂术师,就算你把他囚禁在大洋之底,或者铜墙铁壁中间,他依然能够逃脱。可以是任何具有强大魂力的东西,比如魂器,或者魂兽,等等,作为封印的事物越强大,那么这个囚禁之地就越难被破坏。所以,作为囚禁吉尔伽美什的地方,他们选择了以“一个王爵”作为封印,如果西流尔不以自己的肉身作为封印的话,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囚禁住吉尔伽美什。但是,作为封印的东西,魂力都会逐渐消耗,当封印的魂力消失之后,这个囚禁之地也就自动失效了。所以,越强力的封印,有效的囚禁时间也越长。而西流尔那种独特的天赋,使得他可以将自己制作为一个和岛屿融为一体、永生不死,有效的囚禁时间就几乎接近了永恒……他把自己制作成为了一个活体封印。”

      银尘看着鬼山莲泉,眼眶里流出两行清澈的眼泪,泪光点缀在他仿佛冰雪般完美的脸上,格外让人动容。鬼山莲泉仿佛有些不忍,停了下来。

      “没事,”银尘的声音依然平稳,听不出情绪,“你继续说。”

      “其实当年西流尔消失的时候,吉尔伽美什还没有出现,并没有成为一度王爵。那个时候,漆拉还是一度王爵,特蕾娅和幽冥去找漆拉的时候,其实西流尔的肉身都已经大部分幻化为岛屿了。所以,严格地说来,在吉尔伽美什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这个庞大的猎杀计划,就已经诞生了,那个时候,白银祭司就已经决定牺牲西流尔去制作这样一个‘监狱’了。”鬼山莲泉望着银尘,叹了口气。

      “那也就是说,白银祭司所谓的吉尔伽美什的背叛,完全是借口?我们从还没有成为王爵使徒的时候,就订下了猎杀我们的计划?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们成为王爵使徒呢?”银尘的目光闪动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他难以掩盖住内心里翻涌不息的震惊。

      “吉尔伽美什的灵魂回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白银祭司有史以来赋予过王爵的最巅峰的魂路,但是同时也可以认为,是白银祭司的一个失败。因为他们三个亲手创造了一种凌驾于所有现存的、接近神级的灵魂回路,甚至连白银祭司自己都没有把握是否能够压制得了的灵魂回路。所以,在创造出这个一度王爵的同时,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这样一个‘监狱’,以防万一有一天无法控制吉尔伽美什的时候,可以用来镇压封印他──但是,一件偶然发生的事情,让白银祭司不得已,决定提前实施这个计划……”

      “什么事情?”银尘问。

      “出于某种原因,吉尔伽美什竟然在魂塚里,得到了魂器【审判之轮】。”

      “……我跟着王爵那么多年,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使用魂器,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个审判之轮是什么。为什么因为王爵得到了这个魂器,就一定要猎杀他呢?”银尘问道。

      “刚才我也已经说了,本身吉尔伽美什的灵魂回路,就已经是一个超出白银祭司控制能力的恐怖回路,而得到了审判之轮的吉尔伽美什,他的实力在理论上,就已经有可能凌驾于白银祭司之上了。”

      “审判之轮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我们的魂器是诞生于魂塚里吧,奥汀大陆上,水源亚斯蓝帝国、风源因德帝国、火源弗里艾尔帝国和地源埃尔斯帝国,分别都有自己的魂塚,各个帝国因为属性不同,所以魂塚里产生的魂器属性也不相同,举个例子,从亚斯蓝的魂塚里,你是不能从其中找到一件【火属性】魂器的,所有的魂器都是【水属性】,区别只在于强弱,或者是攻是防。”

      “嗯,这个我知道。”

      “那么,问题就在这里。在说审判之轮以前,我一定要先告诉你一个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可能目前整个亚斯蓝就只剩下吉尔伽美什和我了。”

      银尘沉默不语。他的面容在星光下显得清冷,然而他的内心,却隐隐地涌动起一种不安。

      鬼山莲泉继续说道:“现在奥汀大陆上的四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三个白银祭司,一共十二个白银祭司。他们和我们其实是来自于不同的世界的,你可以理解为,他们来自神界,他们也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十二天神。他们十二个,分别是智慧之神、力量之神、海洋之神、天空之神、大地之神、火焰之神、梦境之神、死亡之神、生命之神、时间之神、光明之神、黑暗之神。而他们各自都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十二把佩剑,每一把佩剑都拥有属于他们各自的力量。这十二把神剑,组合在一起,就是审判之轮。审判之轮是没有属性的,它拥有所有的属性,但是又不属于任何一个属性,也许是因为吉尔伽美什特殊的天赋造就了他的身体拥有所有属性,但又不属于任何属性,所以,他在魂塚里,竟然召唤出了审判之轮,又或者说是命运的玩笑,审判之轮选择了他。”

      银尘望着鬼山莲泉的面容,心里的惊讶如同面前浩瀚无垠的大海,“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说呢?”鬼山莲泉没有看他,而是望着黑色的大海发呆。

      “……那个深渊回廊里的少年告诉你的?”

      “嗯。所以我和我哥哥才会那么相信,他就是白银祭司。”提到她的哥哥,莲泉的声音稍稍有些哽咽起来。

      银尘的目光柔软了下来,“那个少年,如果他是白银祭司的话,他怎么会一个人单独出现在深渊回廊呢?如果他真的是白银祭司,那现在格兰蒂亚心脏里的,又是什么人?”

      “这些,那个少年都没有对我们讲,我觉得他的话语里也有保留。肯定有一些事情,是他不愿意对我们说的,可能这是属于白银祭司,也就是十二天神之间最大的秘密吧。他对我们的要求,就是希望我们帮他找到吉尔伽美什,将他解救出来,也告诉了我们吉尔伽美什被囚禁的地方,也就是西流尔幻化成的岛屿之下。少年说,只有吉尔伽美什,才能拯救这个大陆。”

      “拯救这个大陆?是什么意思?”

      “我们没有听明白,他也不肯继续告诉我们。只对我们说,只要救出吉尔伽美什,我们自然就知道了。如果没有成功,那么,就让这个秘密永久地沉睡在海底,也可以。”

      “原来如此。那是否也是在你告诉了西流尔这些之后,西流尔才会决定牺牲自己,将自己的灵魂回路刻印在你的体内,然后以自己的死亡,促使你成为新的永生王爵?”银尘看着鬼山莲泉,目光里仿佛沉睡着一片漆黑的草原,风吹动着起伏的草浪,一片波澜壮阔的黑暗。

      “是的,我将那个少年,也就是落单的白银祭司告诉我的话,全部告诉了西流尔,我没有想过西流尔会选择我。可能是因为他相信了我的话,也可能是因为他对永恒的生命已经厌倦了。或者说,他自己其实并不想成为一个永恒的封印。所以,他解脱了自己。而且,他告诉了我,前往囚禁吉尔伽美什之地的方法。之前我只知道,吉尔伽美什被囚禁在这个岛屿之下,但是,当西流尔告诉了我详细的情形之后,我才意识到,在白银祭司心中,吉尔伽美什肯定已经强大到了不得不永远封印他的地步,否则,他们不会制造出那么恐怖的、几乎毫无生还机会的一个牢笼。”

      银尘在岩石上坐下来。

      突如其来的疲惫,仿佛从身体深处涌动起的温热泉水,将自己包围了。大脑里是一种昏昏沉沉的混沌感,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疲力竭的杀戮之战。他感觉快要虚脱了。

      多少年来的困惑,多少年孤独的漂泊、寻找、等待,在此刻都变成了星空下一个接一个的秘密。有些秘密揭晓了,有些秘密依然沉睡在巨大的地底迷宫。

      他抬起手掩住眼睛,但是指缝里的泪水,还是被海水吹得冰凉。他没有哭出声音,甚至没有动作,仿佛一个睡着的人一样安静。

      漫长的黑暗,广袤的星空下面,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孤独,也那么渺小。这个世界突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他此刻才发现,裂缝外面,还有更加庞大的未知的黑暗。

      “但是我要告诉你,并不是这个岛屿下面,就直接是囚禁吉尔伽美什的地方。要到达那个‘监狱’,并不容易。”鬼山莲泉看着银尘,脸色凝重。

      “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说吉尔伽美什就囚禁在岛屿下面么?”银尘问。

      “确实如此。但是,这个岛屿下面,有好几层,每一层都截然不同。”鬼山莲泉说。

      “好几层?”

      “对,就像地狱一样,需要经过一层一层的试炼。”鬼山莲泉从地上随手抄起一块白色的石头,在地面上画着草图,说道:“你肯定去过魂塚吧?这个岛屿下面的一层空间,就是魂塚。你应该知道,魂塚底部蛰伏着亚斯蓝四大上古魂兽之一的祝福,我们要再往下,必须先通过它这一关。第二层空间,我们之前都去过,那就是尤图尔遗迹,它的位置,就在魂塚的正下方,穿过祝福之后的更深处的地底。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这个遗迹存在的意义。现在我知道了,里面所有的亡灵,并不是为了守卫什么,而是为了囚禁镇压吉尔伽美什,如果他能从最底层逃脱的话,那么,这些亡灵,和再上面的祝福,都是为了对他进行最后的阻止。”

      “那再下一层呢?”银尘问道。

      “再下一层,就是囚禁吉尔伽美什的地方了。但是,具体情况,西流尔没有告诉我。那个时候,时间太仓促了。西流尔只来得及对我说,那个地方对魂术师来说,是真正的人间地狱,上面三层负责镇守的万千亡灵与上古魂兽祝福,以及作为封印存在的王爵肉身和最后一层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说到这里,他就没有再详细告诉我了。”

      银尘凝重地点点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尽管他曾经贵为天之使徒,现在又已经收集了数量可观的众多魂器,同时,鬼山莲泉又是身兼双重魂力与天赋的亚斯蓝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王爵,但是,对万千的亡灵和上古魂兽祝福,他也完全没有把握,更何况,还有那个未知的“最后一层人间炼狱”。
      但无论如何,他是一定要救出吉尔伽美什的。

      既然知道了他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无论是哪儿,他也会前往营救。就算他营救不了,那就和他囚禁在一起,也好。

      “天一亮,我们就去找吉尔伽美什。”鬼山莲泉的声音,在海风里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好。”银尘抚了抚湿润的眼睛,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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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1-6-20 15:01:21

    第十六章  远世

      【六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心脏】

      悠长的走廊两边,一边是高不见顶的石墙,墙是白色的坚硬石材质地,其上雕刻着异常繁复精美的花纹。流动的线条是水源建筑上常用的装饰风格。而另外一边,是一扇一扇巨大的拱形门洞,外面灿烂的光线照耀进来,在地上形成一块一块形状整齐的光斑。

      这里是格兰尔特地底,按理说应该暗无天日,但是,门洞外剧烈的光线却照得人毫发毕现。没有人质疑种种违反自然现象的情景。在这座倒立在帝都王宫之下的心脏里,还有很多很多无法用自然物理常识解释的事情。比如这座地底城堡里有无数面垂直悬挂的水墙,液体仿佛失去重力般竖立在空气里。又比如,那块埋藏在最深处的巨大【水晶】。

      此刻,幽冥和特蕾娅正穿过这条走廊,然后通过一个旋转而下的石梯,往更深的地底走去。

      他们两个刚刚成为王爵不久,来心脏的机会也不是很多。像今天这样,直接被白银祭司召唤的情况,更是少有出现。两人都一路沉默着,没有言语。幽冥的表情是他一贯的森然阴冷,仿佛一个刚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鬼魅,只有他半裸露在空气中的健壮胸膛散发着热量,酝酿着一种邪气的性感。而特蕾娅,依然在脸上维持着她那媚惑而又动人的盈盈微笑,她的眼珠子四处灵活地移动打探着,瞳孔里白色的混浊丝絮如同云雾般翻滚不息。

      沿着石梯走到了下面一层,迎面而来的是另外一条走廊,没有了之前灿烂的光线,走廊两边是森然密闭的石墙。走廊的光源来自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安置的一盏雕刻精致的水晶壁灯,说是壁灯,其实准确说来,更应该说是镶嵌在墙壁上的一块一块镜子般大小的水晶。水晶里面散发着迷幻而绚丽的光芒,不知道是火还是宝石又或者什么别的物质,在每一块水晶里面兀自明灭起伏着。走廊在这样起起伏伏的灯光之下,看起来像一条又大有长的在呼吸的活物。

      然而,这并不是最让人惊讶的事情。

      最让人惊讶的,是走廊的地面。

      “这是……水?”特蕾娅停下脚步,目光朝向前方,走廊的尽头藏在一片昏暗的深处,脚下是这样一条笔直狭长的漆黑水域,“怎么过去?”

      特蕾娅看着脚下的深不见底的幽暗水面,按道理来说,这样密闭的空间里,水面应该是如镜般毫无波澜,但是,眼前的水,却持续翻涌着细小的波纹,时不时有一道涟漪从某一处水面“倏”的一声蹿出去很远——仿佛,水下潜伏着无数未知的速度极快的怪物。特蕾娅的双眼此刻已经翻涌起无数白色的气浪,仿佛想要看穿水底的秘密。

      “做一段冰桥不就行了。”幽冥冷冷地笑了笑,完全没放在心上。

      特蕾娅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笔直狭长水域,水域一直往前,延伸到走廊的尽头。

      幽冥看特蕾娅没有答理自己,以为她对刚刚自己的话不以为然,于是幽冥朝前幽幽地迈过去两步,在水池边蹲下来,似笑非笑地说:“虽然这块水域太过狭长,魂力不容易到达那么遥远的距离,而要维持这么长的一条冰冻,更是困难,何况完全不知道这个水到底有多深……但是,好歹我也是新晋的二度王爵,特蕾娅,你小看我了……”说完,他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朝水面轻轻一按——

      “别碰那个水!”特蕾娅尖锐的嗓音在走廊狭窄密闭的空间里反复回荡着,像要穿破人的耳膜。

      与此同时,轰——轰——

      连续几声爆炸声,水面突然蹿出两三股银白色的冰柱,特蕾娅身上的黑色丝绸裙摆突然暴涨,黑色的衣裙下面,两股卷动而出的白色丝绸卷裹起幽冥,朝后方用力一扯,“咔嚓”几声,锋利的尖锐冰柱从幽冥的胸膛上几乎贴着擦过,几缕鲜血飞洒在空中。

      卷动的白色丝绸旋转着收回特蕾娅的身躯,重新裹紧她曼妙的身材,她的面容惨白,大口呼吸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仿佛还没有从刚刚的危险里恢复过来。幽冥半蹲在地上,他伸出手抹了抹胸口被划开的地方,肌肤缓慢地愈合着,他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了一口自己血液的腥甜,嘴角依然是那个不羁的邪气笑容。然而很快,他的笑容也凝固在嘴角了。

      刚刚进攻他的那几股冰柱,此刻正缓慢扭动着,滑回水底,但是,面前的场景却太过诡异了——其实将水制作成锋利的冰箭、冰墙等固体状态进行攻击,是亚斯蓝领域上最司空见惯的做法,但是眼前……眼前的场景,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面前的冰柱是“软”的。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形容,在真实的世界里,软的冰和硬的水、冷的火、烫的雪一样,都是不存在的,都只能存在在最荒诞的梦魇里,然而眼前那几股白色的冰柱,确实如同巨大章鱼的触手一样,柔软而恶心地,缓慢滑进了幽暗的水底。冰柱彼此摩擦发出的“咔嚓咔嚓”声响和掉落的锋利冰屑,又证明着它的锋利和坚硬……这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

      “你们在这里,也敢轻举妄动,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幽暗的走廊深处,传来一个晦涩不清的男人声音,声音里有一种明显轻蔑的语气。

      特蕾娅举目望去,模糊不清的光线里,站着一个穿着银白色兜帽的使者,他戴着面罩,只幽幽地露出眼睛那个区域,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得见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站在原地不要动。”说完,那个使者上前两步,蹲下来,他伸出手,从他的袖子里,钻出一条银白色的玩意儿,看起来像一条小白蛇,又像一条雪地蛞蝓。

      白色的活物倏忽一下就钻进了水里,漆黑的水面仿佛煮沸一般,翻涌起大大小小的气泡和浪花,一眨眼的瞬间,一块一块白色的方块冰砖台阶,从水底升上来,从走廊尽头一格一格地延伸到了特蕾娅和幽冥脚下。方块冰砖在水面浅浅漂浮着,连成了一座白色的浮桥。

      “走过来吧。”使者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

      特蕾娅和幽冥彼此对望一眼,吃不准眼下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局面,但是,他们也只能听从命令前行。

      每一块浮冰中间的距离都不一样,特蕾娅每跳到一块冰砖上,都仿佛能听见水底传来一种奇怪的呜咽的声音。那种声音说不出来的怪异,仿佛有人在水底哭泣似的……特蕾娅这样想着,低头朝脚下一看,然而,她被自己脚下的场景瞬间吓得满脸苍白,“这……”对她这种见多识广、心狠手辣的女爵来说,要让她发出惊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幽冥快步跳过几块浮冰台阶,站到特蕾娅身边,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问:“怎么了?”

      特蕾娅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用目光暗示幽冥。

      幽冥往脚下一看,脸色瞬间苍白。

      他们脚下的每一块浮冰下面,漆黑的水里,都有一双苍白而骨瘦如柴的手贴着浮冰的底部,向上用力地托举着,那些白森森的手臂上都是泛着淤青的血管和浮肿的皮肤,但是,漆黑的水面更深的地方,却看不到了,只能看得见这样一双手,托举着每一块浮冰,那么,那些每当踩到一块浮冰上时,水底传来的呜咽声,岂不是……

      特蕾娅双手冰凉,她抬起头,望了望走廊尽头的白袍使者,目光里是颤抖的恐惧,她甚至觉得这里比【那个地方】还要恐怖……

      走完了这段阴森的水面,特蕾娅和幽冥站在白袍使者面前,使者朝右边的那扇沉重的石门指了指,说:“进去吧,白银祭司在里面等你们。”

      特蕾娅和幽冥朝里走,走了两步,特蕾娅回过头来,看着使者,使者的面容依然沉浸在一片看不清的黑暗中,“你们两个先进去,我还要等一个人。”

      特蕾娅轻轻咬了咬嘴唇,伸手推开了沉重的石门。

      “啪嗒,啪嗒……”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白袍使者之前一直矗立在黑暗里,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一般,此刻,听见声音的他又恢复了活动。他抬起那双藏在黑暗里的眸子,看着走廊里走来的三个人。

      脚步声其实只来自其中两个人。

      其中一个的脚步非常优雅而克制,脚底镶嵌着金属和宝石的靴子撞击坚硬的石材地面时,也只发出一点点的声音,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个人的性格应该是非常理性而克制,同时也深不可测。

      而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就非常清楚,甚至有些放肆了。他的步伐明显要快很多,呈现出一种锐利的冲劲儿。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仿佛清晰的战鼓,充满了一种雄性的力量。

      而走在最中间的那个人,却仿佛行走在空中一样,他那双白银镶边的靴子仿佛踩在云中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白袍使者把僵硬的身子轻轻朝前倾斜,他鞠躬致意,“您来了,一度王爵,吉尔伽美什。”他的声音依然低沉,但是明显听得出,冷冷的声音里,其实带着一种隐隐的恐惧之意。“我来为您解除这个水面的封印吧,这个水域已经被白银祭司用魂力布置过强力的攻击魂术……”

      “不用啦!”白袍使者的话音被那个走路带着冲劲儿的年轻人打断,他抬起手一挥,两边墙壁内部突然爆破出“轰轰轰——”一连串巨响,坚硬的古老石壁上离水面一米高度的地方,整齐地冲出一根根方形石柱,力道万钧地插进对面的墙壁上,顷刻间,水面上就凌空架起了一座由无数根石柱组成的桥梁。下方的漆黑水面纹丝不动,翻滚着的幽光依然潜伏在水底。

      “格兰仕,你刚学会使用【地元素】没多久,不要乱来,万一把这里搞塌了怎么办?”走在左边的年轻人,低声呵斥道。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稳重和克制。

      “东赫,你能不能别这么每时每刻都教训我啊?正因为我刚刚学会地元素,所以不更应该让我多多练习么?而且,王爵还在这儿呢,我就算把房顶搞垮了,他抬抬手指头,不也就瞬间复原了么?”格兰仕挑了挑他漆黑锋利的眉毛,嘴角歪歪地露出一小寸白色的牙齿,坏笑地拉过中间那个气宇轩昂的人的胳膊,“你说是吧,王爵。”

      “别的地方可以,”吉尔伽美什看着面前的男孩儿,宠爱的表情溢于言表,“你把这里给搞塌了,我也回天乏术。”

      三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水面上方的一根一根横空的石柱上走过,走廊尽头的使者看着他们三个,心里无限惊讶。虽然他以前就听过吉尔伽美什的威名,甚至很多人都传说他是亚斯蓝历史上最巅峰的一个一度王爵,但是亲眼看见的时候,那种震撼难以言述。仿佛从天而降的天神般,笼罩在光芒里的三个人。

      “请进左边的这间石室,白银祭司会在里面等你们。”使者低着头,朝左边的方向指了指,不再说话。他压抑着心里的恐惧,他难以相信,水源亚斯蓝帝国上的王爵和使徒,竟然能够自由地使用属于南方最神秘的那个国家,地源埃尔斯帝国的地元素。而且,从他们的对话里,可以知道,这个凭空建造出一排石头阶梯的年轻使徒,竟然是“刚刚学会使用地元素不久”,白衣使者偷偷抬起头,看着前方一整排整齐划一、工整笔直的石柱,没有精准的魂力控制,是不可能做到每一根石柱都同样粗细大小,同样横平竖直的。

      他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来。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深不可测的一度王爵和他的使徒们。

      房间很大。光线很暗。

      整间房间内没有任何的摆设,四壁上也没有任何的花纹装饰。六芒星形的穹顶高高耸起,往上会聚成一个尖顶。尖顶的正中是一颗巨大的水晶,此刻正散发着幽蓝色的光亮,正是房间内唯一的光源。

      幽冥和特蕾娅站立在房间的中央,彼此都沉默着,特蕾娅双眼中翻滚的白色风暴一直没有停息,但是,以她这样出类拔萃的魂力感知天赋,也无法判断周围的状况。自从开始从心脏大殿往下走,越往深处,魂力翻涌就越强烈,到了这里的时候,周围的魂力已经汹涌错乱到难以分辨了,仿佛置身在海底旋涡的中心一样。

      空气里轻轻“嗡——”的一声,正对他们俩的那面墙壁,突然变成了一整面透明的水晶质地,幽蓝色的光芒朝两人迎面射来,幽冥眯起眼睛,看见了水晶墙壁里的模糊人影。他和特蕾娅双双跪下低头。

      “这次叫你们来,是有新的任务,需要你们去完成。”水晶里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高贵复杂的服饰,战斗的铠甲和精致的王冠,天神般精致的容貌——永远沉睡在水晶里的白银祭司。

      特蕾娅抬起头,脸上带着敬畏的神色。“随时愿意为您效命。”

      “你们应该知道你们两个人的身份吧?”白银祭司的声音在水晶深处,听起来遥远而又混浊,但是却有一种锐利而不可抗拒的神圣感,仿佛从天上降落头顶的神的低语。

      “我们是侵蚀者。”特蕾娅低头,小声地回答。

      “错了,”白银祭司双眼依然紧闭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应该说,你们曾经是侵蚀者。因为新一代的两位侵蚀者,已经诞生了,而你们的任务,就是前往你们曾经‘诞生’的地方,去迎接他们,让他们成为你们的使徒。”

      “为什么……当初我们‘诞生’的时候,也是自己走出那个洞穴的,也没有任何王爵来让我们成为他的使徒啊?”特蕾娅低着头,疑惑地问道。

      “因为他们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带着清晰的记忆从‘那个地方’走出来的,你们记得所有的事情,也记得所有的起源、因果和你们身上肩负的使命。但是这一代侵蚀者,他们在走出洞穴前的最后一刻,都会被洗清记忆,在看见洞穴外第一丝光线的时候,他们的脑海也如同外面的雪原一样,空白一片,回归原始。所以,需要你们去接应他们。等到适当的时机,再告诉他们,他们真正的身份和使命,也就是和你们一样的,侵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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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1-6-20 15:02:54

      特蕾娅震惊地抬起头,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水晶里的人影,只是孤单的一个,是三位祭司中的那位女祭司。她纤长的睫毛仿佛柔软的白色羽毛垂在闭紧的眼睑之上,她的面容低垂,笼罩着一层高贵的静谧。这和之前每一次出现都是“三位一体”状态的白银祭司不同。特蕾娅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谁规定白银祭司一定要三个一起出现一起消失的?但是,看着水晶里仿佛凝固的琥珀般、闭目沉睡的白银祭司,特蕾娅的呼吸急促起来:“为什么会洗去他们的记忆?这样他们岂不是失去作为侵蚀者的意义了?还是说,他们这一代的侵蚀者,不需要再肩负曾经属于我们的那种‘杀戮’的使命?”

      “特蕾娅,作为一个王爵,你应该明白你的使命是执行每一个来自我们的任务,而不是一直询问‘为什么’,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告诉你们。但,这次,你们只需要去执行就可以了。找到新的侵蚀者,让他们成为你们两个的使徒。就这样。”

      石室内的光线瞬间熄灭下去。刚刚还仿佛幽蓝色海底般的波光涟影,瞬间又只剩下头顶幽幽的一颗孤星般的光源。

      特蕾娅依然陷在震惊的情绪里,直到幽冥有力的小臂将她从地上托起,她才回过神来,她望向幽冥,第一次,她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恐惧和沉默。曾经的他,眼里只有不羁,只有杀戮,只有见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乖戾,而现在,他的眼里漆黑一片,颤抖着零星的碎光。

      幽暗的光线里,三个穿着几乎一模一样战袍的人站立在石室的中央,他们都静默地肃立着,除了格兰仕偶尔把身体的重心从左脚挪到右脚。吉尔伽美什和东赫垂着双手,目光静静地投向前方石壁,就连顽劣的格兰仕,此刻也被空气里弥漫着的一种庄严而敬畏的气氛所感染,不敢造次。

      “嗡——”的一声弦音,石室内蓝光爆射,前方石壁突然幻化成一片波光潋滟的幽蓝大海,黑褐色的岩石迅速裂变为整面巨大的剔透水晶,三个人恭敬地跪下来,一个人影从蓝色光芒里浮现出来。他的面容如同神祇,眉弓高高耸起,眼窝深陷,白银铸造的精致王冠锁在他的额头上,他低垂着双眼,无法看清他的眸子。

      “吉尔伽美什,以及地、海二使,此次召集你们来这的原因,是告诉你们,天之使徒的人选已经找到,请尽快前往,将其带回心脏,进行赐印。”

      “好的,尊贵的白银祭司。这一次,使徒出现的地方是在哪儿?”吉尔伽美什低着头,礼貌但平静地询问道。

      “东方边境之镇,【褐合镇】,他的名字叫银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水晶里的男子,声音模糊低沉。

      “褐合镇那种蛮荒边境,远离亚斯蓝魂力的中心,并且同时接壤风源和火源两个帝国,魂力元素复杂,能有潜能魂力高到能成为天之使徒的人出现么?”吉尔伽美什抬起头,继续补充问道。

      “你别忘记你的天赋是什么了么?能植入你身体内的灵魂回路的人,本身就不可能是天生纯粹的水源之身。这样的元素交错、魂力互相影响繁衍之地,才可能诞生出能够将你身体内的魂路发挥到极致的人。”

      “好的。我明天就出发前往。”

      “你今天就出发前往。”水晶里的白银祭司目光低垂,但是语气却没有一丝余地。

      “好。”吉尔伽美什跪在地上,把头往下深深一垂。

      石室内的光线瞬间消失,一切又重新回归混浊。

      头顶幽幽的蓝光照在东赫的脸上,他看着缓慢站起来的吉尔伽美什,问道:“王爵,据我所知,褐合镇现在几乎是被火源帝国的人占领着,经常和风源以及我们水源发生边境冲突问题,您贵为一度王爵,而且还带着我和格兰仕两大使徒,这样大动作地前往,很容易引起【风】、【火】两国的敏感吧?”

      “所以我们速去速回,找到那个名叫银尘的男孩儿之后,就迅速地离开。一路上,也尽量隐藏自己的身份,便装前往。”吉尔伽美什的脸,在蓝色的光线下,仿佛水晶雕刻般的俊美。

      “实在不行,就把那个银尘一拳揍晕,然后装在麻袋里,扛回来便是。王爵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前往都不会有问题,何须您亲自出马。”格兰仕嘴里叼着一缕自己的头发,嘿嘿地笑着,少年俊朗的容姿在他脸上展露无遗。

      “你能不能打得过他,还是个未知数。”东赫看着格兰仕,摇了摇头。

      “那不可能。一拳下去,他应声倒地。”格兰仕眉毛一拧,撩起半截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

      “也对。你啊,赶紧趁还打得过他的时候,赶紧欺负。因为很快,他就是天之使徒了。别忘记,三个使徒里,【天使】位置最高,也是公认的天赋能力最强的人。白银祭司既然选择了这个银尘,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是,王爵。”格兰仕低头一合拳,但心里却想的是“哼,那不可能”,但他也只敢在心里哼哼,嘴上完全不敢说出来。

      【西之亚斯蓝帝国?极北之地?凝腥洞穴】

      风暴渐渐地停止了。

      刚刚在天地间翻涌不息、肆虐冲撞的拳头大小的雪团,此刻已经消失不见。暴虐的气流已经停止,天地间只剩下轻微的风,大片大片鹅毛雪花,悠然地在空中飘扬着,庞大的天地此刻看起来一片温柔的静谧。

      眼前是一片空旷广阔的雪原,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积雪,仿佛柔软的云层。目光的尽头,是拔地而起的黑色山崖,山崖往前延伸,逐渐集拢,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峡谷,峡谷的尽头,是一个森然漆黑的洞穴。

      这就是每一代侵蚀者诞生的地方——【凝腥洞穴】。

      特蕾娅仅仅只是回忆了一下这个洞穴深处那种种骇人惊悚的恐怖场景,她就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涌。

      她和幽冥静静地矗立在雪地上,他们两人已经在此等候了很久了。他们的肩膀上落满了积雪,看起来很久都没有移动过了。

      “出来了么?”幽冥抬起手,用他纤细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擦掉他眉毛上凝结起的冰晶。

      “还没。目前还没有感应到任何的魂力迹象。”特蕾娅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之后,眸子里翻涌的白色风暴消失了,澄澈的眸子重新出现在她浓密的睫毛下面。

      “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当初我们两个挣扎着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们还是小孩儿吧?那个时候你有十岁么?”幽冥低声问特蕾娅,他的目光里沉淀着一种回忆的色泽。

      “不太记得了。”特蕾娅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幽冥转过头,望着身边心神不宁的特蕾娅,说:“你还在琢磨?”

      “嗯……”特蕾娅拨开被微风吹到脸上的几缕发丝,她也转过头,望着幽冥那张年轻而桀骜的脸,“你不觉得这一代侵蚀者诞生得太快了么?我们成为王爵才多久?一年?半年?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就有新的一代侵蚀者已经‘诞生’了呢?要知道,我们上一代的侵蚀者和我们之间,可是隔了十几年啊。我们刚刚完成对上一代王爵的杀戮,淘汰了最弱的两个王爵,更新了亚斯蓝上王爵的魂术实力量级,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难道新的侵蚀者这么快就要开始下一轮的‘淘汰’了?我难以相信……”

      “其实可能中间并没有隔那么久,我们上一代到我们中间,也许是存在过别的侵蚀者的,甚至我们正在等待的这两个最新的侵蚀者,都不一定是我们的下一代,中间很可能有更多代的侵蚀者存在……”幽冥的目光看起来就像两个漆黑的深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什么意思?”特蕾娅问。

      “你觉得吉尔伽美什是侵蚀者么?”幽冥突然问道。

      “……”特蕾娅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她说:“你这样一说起来,我有点意识到了。”

      “虽然我们俩都没有见过吉尔伽美什本人,但是,从白银祭司之前的话里,我们都可以知道,他身上的魂路和他的魂力级别,都不是漆拉能够比拟的。王爵只有两种产生的方式,一种是使徒承袭,一种是侵蚀取代。所以说,从这可以推断,吉尔伽美什必定是属于后者,那么也就是说,他一定是侵蚀者,只是不知道他是诞生在我们之前,还是我们之后……”

      “为什么白银祭司突然加快了制造侵蚀者的速度?”特蕾娅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她脑子里闪过很多零星的碎片,但是始终拼不出一张完整的画面,她隐隐觉得黑暗里一个巨大而恐怖的秘密正在缓慢地觉醒,随时都有可能冲破地表,吞噬毁灭掉整个天地。但是她现在却无法抓到头绪,她只能回过头,脸色苍白地望着幽冥。

      “这个就不清楚了。只是按照吉尔伽美什出现的时间来推算,他很有可能是在我们之前就已经从凝腥洞穴里出来了。只是我们从秘密存在,到变成公然露面取代王爵的时间和他几乎同时而已。因为我们那一代侵蚀者,最后活着走出凝腥洞穴的,就只有我们两个而已,如果吉尔伽美什是我们那一代的侵蚀者,我们两个不可能不知道。而且,白银祭司也说过,我们来迎接的,是我们下一代的侵蚀者。所以,吉尔伽美什应该是在我们之前,就秘密存在了的一代侵蚀者,而且,”幽冥的脸色也变得和这片雪原一样煞白,“他很可能是那一代唯一的一个侵蚀者,白银祭司出于某种原因,隐藏了他这一代侵蚀者存在过的痕迹,白银祭司让他和我们两个同时公开出现在亚斯蓝领域上,造成了他和我们是同一代侵蚀者的假象。但实际上,他和我们两个出现的时间太过接近,理论上来说,都不够一群侵蚀者互相残杀直到最后决出剩下存活的他一个……”

      “你的意思是?”特蕾娅的瞳孔因为恐惧而轻微地颤抖着,因为她心里隐隐觉得,那个仿佛怪兽般的秘密,已经在黑暗里,发出了一圈森然发亮的轮廓来。

      “我只是猜测……”幽冥停顿了很久,仿佛他自己也感觉接下来说出的话,太过骇人且难以置信,“吉尔伽美什那一代,从头到尾,就只有他‘唯一一个’侵蚀者而已。”

      “……你是说……”特蕾娅没有意识到,她的指甲已经因为她用力握紧的拳头而嵌进她的手心里去了。

      “我是说,吉尔伽美什也许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我们每一代侵蚀者,需要在这个凝腥洞穴里,从婴儿时期就开始,和几百个侵蚀者胚胎互相残杀,最后存活着的少数几个人,才能离开洞穴,成为那一代存活下来的侵蚀者。但吉尔伽美什……我感觉他甚至不是诞生在这个洞穴里的,我想,他很可能是在另外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秘密诞生的……”

      特蕾娅咬了咬她苍白的嘴唇,说:“……或者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与其说吉尔伽美什是诞生,不如说他是被制造,或者培植出来的……白银祭司制造侵蚀者,虽然说是为了维持亚斯蓝领域上七个王爵始终处于魂力的巅峰,但是,我却隐约觉得,白银祭司其实是想要制造出一种终极的……终极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觉得他们三个,应该是在期待着制造出一种,东西。我们所有的侵蚀者,都是这种东西制作出来之前的失败实验品……”

      幽冥点点头,他的眉毛深锁着,双眼一片狭长的阴影。

      特蕾娅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着,“你觉得……会是为了制造……吉尔伽美什么?”

      幽冥摇摇头,“应该不会。如果吉尔伽美什就是白银祭司想要制造出来的‘最终形态’的话,那么我们就不用来迎接新的侵蚀者了。”

      “我突然想到……”特蕾娅惊恐地转过头,她突然伸出手抓住幽冥的胳膊,仿佛一个受到惊吓的幼龄少女,幽冥被她脸上那种仿佛看见最恐怖的鬼魅般的表情吓到了,因为他深深了解特蕾娅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女人,从她当初和自己并肩作战一路踩踏着成堆的尸体走出洞穴开始,她的人生里就没有过恐惧,就算是在当年对付漆拉的时候,因为控制不了黑暗状态而差点儿失控时,她也没有恐惧过,而现在……

      “我突然想到,我们之所以需要来接这两个最新的侵蚀者,是因为白银祭司告诉我们的,这一代的侵蚀者,在走出洞穴之前的最后一刻,就被抹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那么,也就是说,白银祭司希望凝腥洞穴在我们这一代之后,就成为秘密。不再有人知道这个洞穴的位置,和它里面蕴藏的恐怖能量,以及它存在的意义……”

      幽冥似乎也意识到了特蕾娅心里的恐惧。

      “那么,我们两个作为最后一代知道这个洞穴的存在的侵蚀者,如果白银祭司真的想让这个秘密从亚斯蓝的领域上消失,彻底地把这个秘密隐藏起来,那么最简单的方法……”特蕾娅抓着幽冥的胳膊,指甲刺进他结实的手臂肌肉,流下细小的一丝血。

      “就是,除掉我们两个。”幽冥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我们不是来迎接新一代侵蚀者的……”特蕾娅眼眶里积满了因为恐惧而无法自控的眼泪,“是新一代的侵蚀者,在这里等待着我们两个……”

      “这里,就是最新的一次,淘汰的杀戮场……”幽冥紧紧抿着嘴唇,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的愤怒。

      巨大的雪原上,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立着。

      曾经,他们是这个雪原上的幸运儿,他们双手沾满了滚烫的鲜血,高高在上地践踏着无数的尸骸,走向最耀眼的王座。那个时候,他们稚气未脱,眉宇里却蕴藏着死神的锋芒。

      而现在,他们面如死灰地彼此扶持着,站立在冰冷无情的天地荒原。等待着,被洞穴里即将走出来的两个怪物猎杀。

      突然间,空气里一阵几乎微不可测的波动,幽冥还没有来得及聚焦,就突然看见面前的特蕾娅双眼一白,“第一个,来了!”,她刚刚惊呼一声,周身的黑色紧身袍子,就突然幻化成白色的纱裙,无数纯白色的丝绸缎带迎风爆炸飞扬,呼呼卷动。特蕾娅扬起手,突然一阵狂潮般翻涌的魂力,将幽冥重重地推开,幽冥只来得及看见面前一条橙色的影子闪电般一晃,自己胸膛上就突然划开了三道浅浅的血口,如果刚刚不是特蕾娅推开自己……

      幽冥朝后倒跃而出,高高地飘起,然后仿佛一只猎豹般坠落在一块岩石后面。他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橙色的闪电追逐着白色绸带的特蕾娅而去。

      幽冥刚想要追上去帮特蕾娅,还没有来得及展动身形,就突然感应到了身后一阵极其扭曲的魂力——那种感觉,仿佛一只沾满黏液的滑腻冰冷黑手,沿着你的食道一直摸进你的胃里,那种森然的、诡异的、恶心的恐怖感觉,完全不像是来自正常的王爵或者魂术师,幽冥弯腰吐出一口酸楚的胃液,转过头,他看见了朝他缓慢走过来的一个少女:破破烂烂的裙子被撕扯得几乎衣不蔽体,已经沐浴满了血浆,血浆已经发黑了,她的脸上、头发上,挂着零星散落的肉屑,和一些内脏碎块,整个身体散发着剧烈的恶臭,然而,她的表情却是茫然的、呆滞的,她走路的姿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扭曲感,后背弓起来,双手垂在膝盖前方,双脚极其诡异地缓慢挪动着。幽冥看过更可怕的魂兽,更匪夷所思的血腥场面,这对他来说,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了。但是,为什么,这股紧紧贴着胃壁的冰冷的恐惧感却如此巨大,如此扭曲,仿佛有一双冰冷的鬼手在撕裂自己的头皮。

      那个女孩缓慢地走过来,停在了离幽冥几米远的地方。她茫然地看了看幽冥,然后开始转过身环顾四周——这个时候,幽冥终于明白了那种无法形容的扭曲恐惧来自什么地方。

      那个女孩儿的背后,背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两个人的背脊骨的地方,连成一片,她们仿佛共用着同一根脊椎,两个人后背血肉相连的地方,皮肤下面此刻正汩汩涌动着什么,仿佛一个怪物,孕育在她们两个中间,时刻准备撕破这两幅皮囊,汹涌而出。

      之前一直在背后的那个女孩儿,随着转身的动作,渐渐地朝向了幽冥,她抬起手,伸进自己的喉咙,抠出一块腥红而模糊的带肉软骨一样的东西,轻轻地扔在了雪地上,滚烫的血肉在雪地上发出呲呲的声响。

      “我饿了。”那个女孩目光空洞地,从喉咙里模糊地喊出三个字。
    药能医假病,酒不解真愁。佛度有缘人,拈花只为伊人笑...
    勿忘上师,时时祈请。勿随妄想,善观自心。勿忘生死,坚持佛法。勿忘众生,慈心回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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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1-6-20 15:03:19

    第十七章  因

        【六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极北之地·凝腥洞穴】

        那道橙色的闪电始终紧紧地追在自己的身后,仿佛死神挥舞着镰刀,不停地在耳边擦过,风声像要把喉咙随时割破。

        特蕾娅全速向前,在雪地上飞驰着,风卷动着她猎猎作响的女神的裙摆,如同雪域上一朵翻涌的莲花。特蕾娅不敢有丝毫的停滞,身后那个仿佛鬼魅般迅捷的身影,速度实在快得让人惊讶,特蕾娅这么多年,在亚斯蓝的领域上,从来没有见过拥有如此骇人速度的魂术师。就算是漆拉,如果不发
    动天赋的话,他也绝对无法达到这个速度。

      但这并不是最让人恐惧的。

      真正让人恐惧的,是身后这个看不清楚样子、只能看清楚一团模糊闪动的橙色光影的人,他的天赋还隐藏在未知的浓雾里。他现在如此汹涌的魂力和如此巅峰的速度,仅仅只是他的正常战斗状态而已。
        而且自始至终,追杀自己的人,都没有使用过任何的水元素魂术,或者发动魂兽攻击,他的追杀简单而又奏效,直接而又锋利——特蕾娅终于明白为什么白银祭司会让这样一个怪物来等待着自己。因为对这样直接得近乎于
    拼命状态的肉搏猎杀,那件让她引以为傲、纵横亚斯蓝的上古魂器,能够抵挡一切间接攻击的盾牌——女神的裙摆此刻毫无用武之地,完全沦为一件好看有余、功用不足的曼妙纱裙,随时准备着被对方雷霆万钧的魂力撕个粉碎。
        然而,特蕾娅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样无休止地逃下去,迟早会被对方追上。因为,要维持着不被对方追上的速度,需要消耗的魂力实在是太大,这下去,迟早支持不了,魂力一旦断档无法接续,那身后那疯狂的尖锐魂
    力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割断自己的喉咙。其实现在,特蕾娅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魂力正在飞速下降了,但是身后那个怪物,特蕾娅敏锐地感知到,他的魂力依然和刚刚从洞穴闪出时一样汹涌澎湃,仿佛一直都处在战斗最巅峰的状
    态……但是这怎么可能?
        特蕾娅闭上眼睛,透过她不断颤抖起伏的眼睑,可知她的瞳孔里此刻肯定翻涌着漫天暴雪,她将对魂力的感知释放到了极限,然而,能感应到的,依然是身后狂乱繁杂、毫无章法的魂力,就像在肆虐的暴风里想要辨认出风的流动一样困难。她牙关一咬,突然硬生生刹住身形,然后猛地回过头来——
        “吱呀——”
        宁静的雪域上空,突然尖锐地划过几声昆虫的尖叫,那个橙色的闪电身影瞬间停住,然后飞速地后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刚刚还依然美艳动人、纤细而又凹凸有致的女人身体,此刻突然像一个被无数刺刀扎破了的
    皮囊一般,无数锋利的触角,从特蕾娅的身体里一边尖叫一边刷刷地穿刺出来,看起来就像是无数巨大螳螂的刀锋前臂,迎风暴长,变成朝前激射的无数利刃,特蕾娅那张脸上,十几把匕首般锋利的短触角如同花瓣般刺破她的
    容颜,空气里“吱呀”杂乱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噗。”
        “噗噗。”
        一连串钝重的血肉模糊的声音。
        空旷的雪原上,光线剧烈得让人失明,一切都似乎静止不动,大雪吞噬了所有的声音,耳孔里只剩下静谧。辽阔苍茫的雪地上,两个黑漆漆的剪影,一个看得出是肌肉健硕的高大男子,另一个依稀能分辨出女人的轮廓,
    但是,却从那个轮廓里,不断穿刺出一根一根刀刃,持续地插进对面那个男子的身体里。
        特蕾娅那张已经被无数刀刃刺破了的脸上,唯一完整残留着的那双娇艳欲滴的嘴唇,此刻轻轻地往上扬起,她当然有理由得意,她如今对黑暗状态的驾驭,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时的生疏了。
        然而,她的笑容仅仅只在她那张恐怖的脸上绽放了一小会儿,就凝固成了一个僵硬的弧度。她眼睁睁看着对面身体上插满了刀刃的男子,仿佛完全不曾受伤、毫无痛觉般地朝自己挺近过来,一步一步地顶着刀刃用力逼近,
    刀刃穿透他的胸膛、肩膀、大腿,从他后背洞穿而出,刀刃摩擦骨头的咯咯声让人毛骨悚然。
        那个男子伸出他那只修长而又有力的手,特蕾娅只觉得眼前一花,右胸膛就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那男子的手仿佛一扇薄薄的刀片一样,电光一闪之间,就轻易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特蕾娅喉咙里瞬间涌起腥甜的鲜血,
    她能清晰感觉到对面的这个男子的手指,在自己身体里游刃有余地穿梭探寻着,终于,这双手抓紧了自己的锁骨,然后用力地一扯。
        白茫茫的天地问,一片喷洒而出的血光。
        幽冥直勾勾地看着面前这个森然的小女孩,不,应该说是两个森然的小女孩。
      她们俩在说完那句“我饿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动作了,其中一个,此刻正在和幽冥对视,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瞳孔混浊而又迷茫,没有任何焦距的视线如同一张黏稠的网一样笼罩着幽冥。
        幽冥心底那股恶心而阴湿的恐怖感越来越强烈,但是他却控制不了自己不去看她们,他完全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仿佛面对着一个黑洞,被吸得无法动弹。他抬起手,一枚冰雪凝固而成的匕首从雪地里爆射而出,幽冥手腕朝外一翻,冰刃朝小女孩激射而去,然而,那个小女孩完全没有躲闪,甚至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  “咔嚓”一声,冰刃插进了她双眼中间的鼻梁里,寂静的雪地上,轻微几声“咔嚓”的骨头碎裂的声响。
        小女孩站着没有动,一会儿,冰刃就被她的鲜血融化了。她的双眼中间,鼻梁骨已经碎裂,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漆漆的洞。
        幽冥忍不住弯下腰,喉咙里发出于呕的声音。那种阴冷的恐惧感从胃里汹涌而出。
        “咯——咯咯——”
      一阵骨头关节扭动的声音。
      幽冥抬起头,刚刚一动不动,看起来仿佛已经死去的小女孩,此刻开始僵硬地扭动着身体,她的目光依然混浊,那个血洞依然骇人,几乎快要让她的两只眼睛连在一起。她慢慢地转动着,把她另外一个身体,转过来,面对着幽冥,一张和刚刚那个小女孩一模一样的完好无损的脸,此刻再一次幽幽地正对幽冥,将那混浊黏稠的目光,洒向他。
        幽冥瞳孔一紧,右手臂上金黄色的刻纹瞬间浮现起来,他伸出手臂在空中一劈,小女孩脚下的雪地上,噌噌噌蹿起无数尖锐的冰柱,仿佛疯狂生长的竹笋一样,拔地而起。
        小女孩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尖叫声,又细又尖的声音像一道光一样劈开了雪原的静谧,然而瞬间之后,一切又重新陷入死寂。
        雪地耀眼的白光下,几根细长的冰柱已经从小女孩的大腿处,由下而上、斜斜地穿透了她的身体,有两根从她的胸膛上穿刺了出来,有一根从她的脖子上刺了出来,还有一根从她的右脸颊上刺了出来,她整个人往后仰躺着,血汩汩地从她身体里往外涌。
        幽冥心里的恐惧越来越重。白银祭司的命令是将最新的侵蚀者带回格兰尔特,虽然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东西究竟算是人还是算怪物,但是,他依然不敢贸然地杀死她。
        他只能忍住胃里的恶心感,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冰柱融化之后,那种“咯咯——”的骨头扭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刚刚已经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小女孩,再一次把另一个身体,转向了前面。
        幽冥的瞳孔一瞬间缩紧了,刚刚那个停留在她双眼间的血洞,已经消失不见了,小女孩的脸完好如初。她依然用那双混浊不堪的瞳孔,凝视着幽冥,幽幽的阴冷目光,像最冷的钢丝一样,瞬间捆绑住了幽冥。
        幽冥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刚刚那用力的拉扯,瞬间将特蕾娅抛出去十几米的距离。她纤细的身体仿佛被吹断的风筝一样,从天空坠落,血浆喷洒而出,溅在雪地上凝固成灿烂的红色冰花。她重重地摔在一块露出雪地的黑色岩石上,她双眼一花,视线瞬间黑暗,全身的骨骼都仿佛碎裂开来,海潮一样的剧痛吞噬了她的视线和听觉,她身体上那些锋利的刀刃,哗啦啦如同被火烧到的蜘蛛触角,迅速缩回了她血淋淋的身体里。她肩膀上此刻是一个巨大的血洞,连同她的锁骨和黏在上面的筋肉,统统被那双有力的手撕扯了下来。她想向幽冥呼救,然而,她喉咙里此刻充满了血浆,她只能模糊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特蕾娅模糊的视线里,那个橙色的身影再一次仿佛闪电般地冲向了自己。那个模糊的影子冲自己举起了那双仿佛刀刃般锋利的手,然而,却迟迟没有劈下来。
        雪地上,除了风声,就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特蕾娅的视觉渐渐恢复,她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几乎全身赤裸的年轻男子,红色的头发,仿佛火焰般竖立在头顶,他的眉眼温顺而澄亮,暗红色的瞳孔仿佛宝石般温润,他的眉毛浓密柔软,像是雪狐的毛,他的鼻梁挺拔高耸,嘴唇饱满,微微地张开着,显得无辜而又单纯。
        但是,特蕾娅能从他眼里清晰地看出翻涌不息的欲望,那种最原始,也最炽烈的欲望——男女之间最浓烈的性欲。
        特蕾娅双眼瞬间一片雪白,暴风雪顷刻间在她小小的瞳孔里翻涌成无尽的天地,她明显地感觉到了面前这个男人身体里的魂力正在失控般地错乱流动,她闭上眼睛,快速地感知着他的魂力流动,“就是这里!”她抬起手,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摸到了他赤裸的左侧小腹——那是她刚刚探知到的,他的魂印所在的位置。她五根手指末端,迅速地释放出尖锐的魂力,仿佛游蹿的毒蛇一般,那个男子只来得及感觉到几股刺进魂印的冰冷,然后就重重地倒下来,摔在黑色的岩石上。
        特蕾娅的魂力也接近虚脱,她终于松了口气,仿佛在死亡的边缘游走了一番似的,她闭上眼睛,任由身体虚脱,但是她清楚,她会缓慢地恢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特蕾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地间的光线似乎已经稍微转弱一点儿了。她将魂力在身体里游走了一圈,除了肩膀上那个重创还未完全恢复之外,其余的部分,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她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面前躺在岩石上一动不动的那个红发男子。他小腹上魂印的位置,依然凝固着坚冰,那是特蕾娅在最后一刻将他的魂力全部封住的结果。但是,他却并没有沉睡。他的双眼睁开着,此刻,正一动不动地凝望着特蕾娅。他的目光里没有杀戮,没有凶光,只有无限的温顺和纯净,仿佛最透彻的琥珀般,让人挪不开目光。特蕾娅他身边蹲下来,他全身只有腰部和最私密的位置有一圈仿佛白银打造成的防护铠甲,身体其余部分都是赤裸着,全身都布满了神秘的刺青,甚至脸颊上都有少许。他的身躯高大,肌肉发达,看起来仿佛是一具包裹着闪电的肉体一样,充满着力量。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我不会伤害你,明白了么?”特蕾娅看着面前年轻男子的面容,一字一句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将手指放到了他的小腹魂印的位置,  “我现在把你魂印上的冰封解开,但是,你如果再动手,我就立刻杀了你。你听明白了么?”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睁着那双鹿般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深深地
    望着特蕾娅。
        特蕾娅手指上流动出几缕魂力,他魂印上的冰冻缓慢地融化开来,但
    是,特蕾娅并没有挪开自己的手指,她时刻感应着他体内魂力的变化,一日
    他再次对自己动手,她就会毫不留情地摧毁他的魂印。
        他的身体渐渐地开始可以活动起来,特蕾娅正看着他那双琥珀般迷人的
    眼睛出神,突然他身躯一闪,特蕾娅心里陡然一惊,手上刚刚想要释放魂力
    摧毁他的魂印时,却发现,这个年轻的男子,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然后就一
    动不动地安静了下来。他炽热的呼吸喷薄在自己的耳边,带来一种强烈的荷
    尔蒙的诱惑力。他的身体炽热而滚烫,就算是在这样冰天雪地的环境里,也
    依然仿佛燃烧着无穷的能量。特蕾娅不自觉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
    背,因为她能感应到,他的身体里,那些魂力都平缓而安静地流动着,仿佛
    春日里潺潺的溪涧。不再是汹涌的情欲,不再是无法控制的翻涌,而是一种
    温柔的靠近。
        过了一会儿,他放开她,双眼深深地看着特蕾娅,他喉咙里沙哑地发出
    几个模糊的音节,特蕾娅听不明白。
        他脸上微微出现着急的神色,让他那英俊的面容显得让人心疼,他急切
    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再一次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清晰,特蕾娅尽力地分
    辨着他喉咙里沙哑低沉的那两个音节,  “霓……霓虹?”
        他立刻高兴得直点头,然后反复指着他那张喜悦的脸。
        “你的名字?”特蕾娅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霓虹用力地点了几下头,站起来手臂挥舞了几下,他脸上是无法压抑的
    喜悦,像一个刚刚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尽管他的身躯已经成熟高大,完
    全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了。
      特蕾娅望着他,  “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霓虹停下来,他的面容沉了下去,目光里有一层浅浅的悲伤,他点点
    头。然后走过来,在特蕾娅身边坐下来,他长长的腿不知道如何放置,显得
    有点儿局促,特蕾娅抬起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心里涌起一种怜悯。她自己
    都难以相信,竟然会对这个刚刚还想要杀死自己的人,产生这样的情绪。
        突然,一阵阴冷而森然的感觉从背后渗来,仿佛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抚摸
    着自己的食道,那种让人想呕吐的恐惧感。
        特蕾娅和霓虹猛然回过头,远处,茫茫的天地间没有任何的异动。
      特蕾娅双眼白色翻涌,她的神色凝重起来,她站起来,冲着霓虹说:
    “壤我走,幽冥遇到大麻烦了。”
        特蕾娅和霓虹两个人,在雪地上风驰电掣地往幽冥的方向掠去。特蕾娅
    的一双眼睛只剩下翻涌的白色,她一边感应着前方魂力的变化,一边暗自为
    身边的霓虹而吃惊。因为这样高速地前进,自己的魂力一直在消耗,速度尽
    管没有太大的降低,但是,身体的状态已经出现了力竭感,呼吸也越来越急
    促,但是,身边的霓虹,却仿佛一波纹丝不动的池水一般,他的气息依然稳
    如最初,甚至连速度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他的整个身体似乎一直维持在最巅
    峰的状态——这简直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但是,特蕾娅来不及多想,一股汪洋般的巨大恶心感,让她双耳嗡地一
    鸣,她跌坐在雪地上,弯下腰呕吐出一摊褐色的液体。
        特蕾娅抬起头,擦干净嘴边的污秽,面前是霓虹的背影,他正挡在自己
    的前面,保护着自己,他双腿半蹲着,浑身的肌肉紧绷,魂力在四肢不断积
    蓄酝酿着,他的后背弯曲起来,仿佛一个面对着致命危险的野兽,时刻准备
    着反击。竟然会有东西让霓虹这样几乎没有恐惧可言的人如此严阵以待,特
    蕾娅移动了一下身体,目光从霓虹身边越过,她想看清楚前面这股让人无法
    抵抗的恐怖魂力,到底来自什么东西,然而,她的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开了。
        前面十米远的地方,幽冥跪在地上,他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他已经失
    去了控制,他的双手不断地挥舞着,喉咙里不停发出怒吼,他仿佛已经神志
    不清了,他每一次挥舞手臂,无数的冰刃就从空气里破空激射而去,不断地
    刺向前方的那一团……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雪地里是一团巨大的肉块,血
    浆源源不断地从那一大堆血肉里涌出来,肉块上纠缠着密密麻麻的头发,一
    缕一缕的头发和肉屑血浆缠绕在一起……四处翻开的伤口,暴露的白骨,仔
    细看能分辨出手脚,然而却有四只手四只脚,从不同的方向诡异而又畸形
    地从肉块里扭曲地伸展出来,并且不停地挣扎着,随着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
    挣扎,这团巨大的肉块不断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来,那声音锐利得如同匕
    首一般撕破人的头皮,阴冷得如同来自万丈深渊的地底,空气里还有不断激
    射而出的冰刃,密密麻麻地持续扎进那团肉块里,肉块发出的尖叫越来越
    大……
        “不要再进攻它了……”特蕾娅冲幽冥绝望地大喊,  “没有用的!”因
    为,她明显感觉到,所有的进攻都没有对那团恐怖的东西造成伤害,那团巨
    大的肉块里面,正涌动起越来越剧烈的魂力,就连特蕾娅,都无法感应到这
    股魂力的上限……或者说,正因为魂力不停地上涨着,也就没有所谓的上限
    了。
        “你去制止幽冥,带他离开!”特蕾娅转身对霓虹说着。霓虹点点头,
    毫不犹豫地身影一闪,他朝幽冥冲过去,无数的冰刃瞬间激射进他的身体,
    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冲过去抓住幽冥的双手,然后把他扛起来,翻到自己
    的后背上,迅速朝远方飞掠而去。
        特蕾娅站起来,全身白色气浪翻涌,无数雪白的丝绸飞扬激射,如同卷
    动的云丝,一缕一缕飞快地朝那堆畸形的肉团包裹而去,女神的裙摆呼啸着
    裹紧那个不停蠕动尖叫的东西,特蕾娅双手一紧,翻涌的魂力从丝绸上传递
    过去,瞬间,那团巨大的血肉就静止了下来,接着,万籁俱寂里,一阵“哗
    啦啦——”的冰块凝结的声音,那团“怪物”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
    块。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凝固在了巨大的冰晶里,仿佛一个凝固在琥珀里
    的尸体。
        一小缕头发留在冰块的外面,上面染满了腥臭的血浆,湿答答地垂在冰
    块上。
      特蕾娅压抑着心里的恐惧。
      无论如何,先把霓虹和“这个玩意儿”带回格兰尔特再说吧。
      她突然感觉无比地疲惫,也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两场匪夷所思的战斗,
    又或许,是最新的这两个侵蚀者,带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她突然绝望
    地想到,自己和幽冥,与眼前这团阴冷而恐怖的东西,来自同一个地方,属
    于同一种生物,这难道不是最最绝望的事情么?
        她转过头,远处,幽冥跪在地上,他的头发披散着垂在面前,挡住了他
    的脸。他一动不动,显然,他的理智已经被击垮了。在特蕾娅的记忆里,幽
    冥从来都是冷酷的,不羁的笑容永远浅浅地浮在他的嘴角,从来都只有他摧
    毁别人的理智,摧毁别人的生命。而他永远扮演高高在上的冰冷的死神。
        霓虹站在他的身边,刚刚插进他身体的几把冰刃,正被他身体的热度融
    化着,混合着血液,变成浅浅的红色液体,沿着他的身体淌下来。他的脸上
    没有痛苦,没有害怕,只有仿佛最纯洁的天使才会拥有的干净笑容,浅浅地
    在他脸上绽开来,他的目光温柔而又坚定,深深地望着特蕾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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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1-6-20 15:03:39
    【六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格兰尔特·心脏】

        格兰尔特的地下宫殿里,此刻,三个房间里,分别站着不同的人。
        三个房间里的墙壁,缓缓地变幻成剔透的水晶。白银祭司清晰地出现在
    水晶之墙里。
        第一个房间,吉尔伽美什带着他刚刚组建完整的天、地、海三使徒,第
    一个离开了这个神秘莫测的地底。
        第二个房间,特蕾娅带着霓虹,也在之后,离开房间。她穿越冗长的走
    廊,一步一步朝着上方走去的时候,她仔细打量着身边的刚刚成为自己使徒
    的霓虹,脑海里一直翻涌着刚刚白银祭司对自己说的话。他告诉自己,身边
    这个看起来仿佛天使般纯净的年轻男子,他拥有与生俱来的【无感】天赋,
    对痛觉无感,对恐惧无感,对疲惫无感,对死亡无感……他时刻保持着最巅
    峰的战斗状态,他就如同一具生来只为斩杀一切的完美机器。特蕾娅看着他
    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在心里感到一种悲哀,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
    自己。
        而第三个房间里,幽冥安静地等待着。
        房间里空荡荡的,和当初出发前的那个房间一模一样,只是尽头正对的
    那面墙壁,此刻依然还只是褐色的石壁,没有幻化成剔透的幽蓝色水晶。
        幽冥的面前,是一团巨大的冰块,透过冰块可以看见里面凝固着的一团
    模糊的骨肉。即便是此刻,幽冥回想起来,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胃里那种
    阴冷的恶心感。
        要不是特蕾娅及时赶来,也许自己的大脑已经在那片雪域上支离破碎
    了。他甚至觉得那两个阴森的小女孩,对人的精神领域有一种污染的能力,
    能够让人的理智被那种阴冷的恐怖给撕碎。
        随着空气里“嗡——”的一阵弦音,对面的那堵石壁,再次幻化成了剔
    透的水晶。那位女性白银祭司的身影,出现在水晶的深处。她的面容依然仿
    佛冰雕玉琢般的精致,她的双唇依然紧闭着,但是空气里却听得到她清晰的
    声音。
        “幽冥,你带回来的侵蚀者,是一个特例。她们本来是一对双胞胎,但
    是在子宫内发育的时候,却因为某种原因而发育不良,两个人虽然拥有独自
    的身体和外形,然而,她们却肉体相连,如果仅仅是单纯的肉体相连,那么
    完全可以将她们分开,以她们作为侵蚀者出类拔萃的魂力来说,愈合不成问
    题。然而,可惜的是,她们的体内,仅仅只有一根脊柱,她们共享一根脊
    柱,而且她们同享一个魂印,魂印的位置,在脊柱的最顶端,脖子背后的位
    置。所以,两个里面,只有一个可以存活。因为,一个魂印只能匹配一种魂
    路,但是她们两个人,却具有不同的灵魂回路,这也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
    天赋,两种魂路共存的时间不可能太长,魂印最终会选择一种回路。但现在
    我们必须要选择了,因为此刻她们两个的肉体已经在你不断的攻击之下,支
    离破碎地纠缠在了一起,开始互相渗透了,也就是说,彼此的魂路正在企图
    吞噬对方的魂路,最终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魂印破碎的同时肉体也被摧
    毁。”
        “她们两个的天赋是什么?”
        “其中一个的天赋,是【精神浸染】,她体内能发出一种无法听见的声
    音,将人的脑海里的平衡感和理智都打破,能让人感受到她营造出的极大的
    恐怖和恶心感,最终将人引导至精神错乱,失去理智,最终暴乱发狂。而另
    外一个,则拥有将自身受到的伤害,转化为魂力的天赋,她能通过不断受到
    的来自敌人的攻击伤害,而不断完善自身的灵魂回路,从而让自己的魂力不
    断攀升,而且,攻击她的敌人越厉害,她所取得的飞跃就越大。只要她不被
    当场击毙,那么当她恢复之后,她的魂力都会比之前深厚。”
        幽冥望着面前的那团巨大的冰块,脑海里乱成一片。
        “决定好了,就开始吧。”
        房间里突然爆出一圈蓝光,空气仿佛被看不见的波浪冲击着摩擦起来,
    迅速升温。冰块迅速地融化开来,一摊血水在地面上迅速积成一片水洼。
        那块融化开来的肉团,此刻又开始重新蠕动起来。幽冥的胃里,又重薪
    开始激荡起那种恶心阴冷的扭曲感,骨骼扭动的咯咯声,女孩尖锐的惨叫
    声,冰块碎裂的咔嚓声,无数种声音拥挤进幽冥的耳孑L。两团肉块重新分离
    成两个少女的模样,彼此背靠背地尖叫着,仿佛正在承受着酷刑。
        他抬起手,迅速地朝前面一挥。
        一声巨大的惨叫,两个女孩从中间撕裂开来,其中一个明显比另外一个
    的后背要厚一些——她保留下了肉体里那根唯一的脊柱,而另外一个……她
    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背一个巨大的血肉坑洞,仿佛被怪兽一口咬掉了整
    个后背,她腹腔内的肠子汩汩地流出来,仿佛一团拥挤而巨大的白花花的蛔
    虫,她的脸自得像纸,嘴角不断涌出血沫,她抽搐着,然后渐渐一动不动
    了。
        而另外一个女孩,她后背连着的那根脊椎骨,仿佛一条活动的骨蛇一
    样,哗啦啦地蹿进了她的身体,她后背的那些血肉纷纷愈合,仿佛一朵合拢
    的花朵。
        幽冥的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
        白银祭司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  “果然,你选择了和自己一样,理论上
    来说,魂力没有上限的人作为自己的使徒,无论是你的靠摧毁魂印来吸纳
    对方魂力的天赋,还是她的将攻击伤害转化为自己魂力的天赋,都异曲同
    工。”
        幽冥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明白,自己选择了现在活下来的这个女孩,
    并不是刚刚白银祭司说的理由,真实的理由,是因为他实在无法抵抗那个死
    去的侵蚀者所具有的天赋——那种最最绝望的,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阴冷,
    那种最最扭曲的恶心感,那种对精神领域的致命污染。他再也不想尝试那种
    能把人的头皮撕裂的感觉了。
        “这个女孩,年纪还小,你先带她,放到格兰尔特神氏家族寄养。你不
    用担心,我已经让白银使者将神氏家族的所有人的记忆都作了修改.他们会
    认为这个小女孩,本来就是他们家族最小的女儿。等到她成长成熟之后,你
    再告诉她,她真正的,侵蚀者的身份。她不会记得之前在凝腥洞穴里的任何
    事情。但是,有可能她会记得,刚刚你‘杀死’了她的姐姐。因为她们曾经
    共享过同一具肉体,甚至共享过生命。所以,我不太清楚,是否能将这一
    段,从她记忆里抹去。”
    药能医假病,酒不解真愁。佛度有缘人,拈花只为伊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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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1-6-20 15:04:13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雾隐绿岛】

        银尘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格兰仕吓了一跳,
    手上端着的篮子里刚刚采集来的红瑚木浆果也撒了一地。
        格兰仕抱着胳膊,一脸坏笑地站在旁边,看着狼狈的银尘,表情看起来
    非常满意自己的恶作剧。
        “你几岁了?幼稚。”银尘看着一身黑袍,头发凌乱而不羁地束起来的
    格兰仕,冷冰冰地说。
        “我和你一样大。我幼稚,你也幼稚。”格兰仕咧着嘴笑着,绕到银尘
    背后,伸出手扯了扯银尘扎起来的小辫子,  “你长得已经够秀气了,还扎这
    么一个小辫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看上去就是个女孩啊?”
        “没有‘人’说过,只有你说过。”银尘转过身,身形瞬间一动,闪到
    格兰仕背后。
        “哟,骂人真是一套一套的啊,”格兰仕转过身来,摊了摊手,笑嘻嘻
    地,  “我听出来了,你在骂我不是人。”
        银尘不再答理他,转过身直接往回走。
        格兰仕在他背后发出爽朗的笑声来。
        三个使徒里面,银尘和他同岁,而且是几乎同一个时间成为使徒的,因
    此他们两个感情最好。他的性格和银尘的性格,几乎就是两个极端。格兰仕
    玩世不恭、风流不羁,而银尘则不苟言笑,整天顶着一张冰雪般的脸。所
    以,格兰仕没事儿最爱和银尘斗嘴,有时候也动手打打小架。而海之使徒东
    赫,比他们两个年纪都大,而且跟随吉尔伽美什的时间最久,所以,都以长
    兄的姿态自居,经常教训银尘和格兰仕。银尘每次都是虚心地低头垂手,听
    从教诲。但格兰仕总是心不在焉的,一张桀骜不驯的脸看起来充满了难以驯
    服的野性,他的英气和银尘的俊美,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仿佛烈日的磅礴和
    皓月的静美。
        格兰仕追上银尘,伸出手从银尘的篮子里拿了个红瑚木浆果,放到嘴边
    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水散发出来的浓郁果香,浸染到舌尖和牙齿,瞬间弥漫
    了整个口腔。红瑚木浆果是雾隐绿岛上的特产,亚斯蓝大陆上,只有这个群
    岛上才会有。
        雾隐绿岛其实是整个雾隐湖上的群岛的总称。
        整个雾隐湖的范围,都是吉尔伽美什的领地。他和他的三个使徒居住在
    这里,平时几乎不会有人来访。
        雾隐湖位于亚斯蓝帝国的中心位置,地理位置上,处于南北两极的正中
    间,所以,这里一年四季的气候都温暖如春,整个湖上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
    棋布,每个岛上都长满了茂密的参天大树,浓郁欲滴的绿色仿佛终年不散的
    雾气一样,湿漉漉地笼罩着分布在各个岛屿上的白色大理石宫殿。在湖心最
    大的那个岛上,有一座最大的行宫,那是亚斯蓝最高王爵吉尔伽美什的住
    所。
        几年前,当这个仿佛天神一样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银尘还是一
    个从小被一个民间旅行马戏团收养的小孩,跟随着那个杂耍班子四处流浪、
    漂泊。而他们马戏团中的一个老者,会一些简单的魂术,他教会了银尘,而
    银尘身体里,仿佛与生俱来的对魂术感应的天赋,让他能够表演各种以水为
    道具的神奇的魔术。比如将水悬浮在空中,扭动成一条水龙,或者将一桶水
    全部激发到空中变成珍珠般大小的水珠,环绕着观众们飞舞。
        直到那一天,吉尔伽美什出现在十七岁的银尘面前,对他说:  “跟我
    走。”在吉尔伽美什仿佛天神般高大挺拔的身躯背后,站着严肃的东赫,和
    正冲自己眯起一个眼睛坏笑的格兰仕。
        回到雾隐绿岛的第一天,银尘刚刚换好吉尔伽美什给自己准备的衣服,
    就被和自己一样年纪的格兰仕调侃了。那个时候,年轻的格兰仕穿着一身漆
    黑的衣服,头发乌黑发亮,用布条凌乱地扎起来。他的眼神明亮而锋利,挺
    拔的鼻梁,眉毛浓密而狭长,年轻的脸上看起来充满着浑然天成的霸气和野
    性。他看了看一身白衣如雪的银尘,伸手轻轻地扯了扯银尘扎在后脑勺的细
    细的辫子,有点儿敌意地讥诮道:  “你是男孩女孩?”
        而一转眼,三年的时间过去了。
        他还是不厌其烦地问着:  “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然后自得其乐地哈哈大笑而去。
        银尘端着那篮子刚刚采集好的浆果,走到小岛的边缘,他看了看对面湖
    中心最大的岛,绿树掩映下,白色大理石建造的宫殿反射着灿烂的阳光。院
    落的前庭,吉尔伽美什正坐在一把古老而精致的黑檀木椅子上,翻阅着他手
    里一卷古旧的羊皮卷轴。阳光照在他仿佛天神般金光灿烂的长发上,他的面
    容闪烁着一股天生帝王般的气息。从银尘第一眼见到吉尔伽美什起,他就一
    直觉得,吉尔伽美什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美感,这种美来源于他凌驾
    众生的力量,来自于他媲美天神的容貌,或者说直接来自他迷人的灵魂。
        银尘刚要展动身形,准备飞掠到对面的岛屿去。这个时候,格兰仕突然
    拍拍他的肩膀,银尘回过头去,看见格兰仕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凑近他的耳
    边,说:  “让你看个厉害的。”说完,他突然闭上双眼,领口露出来的肌肤
    上,突然泛出一些金黄色的刻纹,然后他将右手往湖面一挥,一阵“咔嚓咔
    嚓”的声音突然从湖面响起,银尘转过头,看见从自己脚边的湖水上,突然
    凝结出了双臂伸展般宽度的一道坚冰,并且这道坚冰迅速地朝着湖对岸的岛
    屿哗啦啦地延展而去,仿佛一条不断伸展的白蛇。转眼的工夫,两个岛屿中
    间就出现了这样一座冰桥。
        格兰仕得意地冲银尘眨眨眼,然后背着双手,迈着大步,一脸炫耀地往
    对岸走。走到一半,冰桥哗啦啦地碎裂开了,格兰仕脚下一空,扑通一声摔
    进湖里去了。
        当格兰仕从湖里飞掠上岸来的时候,他看到银尘已经站在吉尔伽美什的
    旁边了。银尘把红瑚木浆果放在王爵的旁边,而此刻的吉尔伽美什正看着浑
    身湿淋淋的格兰仕,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之后的笑容,此刻的吉尔伽美什,
    和一个孩子没什么两样,他退去了身上那种无法接近的神祗光芒,显得俊朗
    而又温柔——也只有在他和自己的三个使徒相处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样柔
    软的一面。而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的吉尔伽美什,永远都放射着让人无法正视
    的光芒,带着摧毁一切的霸气和高傲。
        银尘看着此刻王爵脸上纯真而开朗的笑容,忍不住也跟着露出了微笑。
        “王爵,你这就偏心了,干吗整我啊?”格兰仕的头发上不断地滴水,
    他抬起手擦了把脸,懊恼地说,  “你害我在银尘面前丢脸。”
        吉尔伽美什在阳光下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薄薄的嘴唇带着红
    瑚木浆果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露水打湿的红色花瓣,  “那也是你自己魂力
    不够,你应该直接把冰一直冻到湖底,这样才稳固,你只在表面弄出一层浮
    冰来,当然轻轻一碰就碎了啊。”
        “我也想啊,不过这湖深不见底,我现在的魂力,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我首先得控制冰桥的长度,其次才考虑得了深度啊。”
        “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银尘捧着银色的餐盘,把红瑚木浆果端在
    吉尔伽美什面前,冷峻的脸上带着讥诮的笑意,  “你这人,最缺的就是深
    度。”
        格兰仕闷头闷脑地哼了一声,说:  “王爵,你不能太偏心,我欺负银尘
    的时候,你总是帮忙,他数落我的时候,你永远笑而不语,这手心手背都是
    肉,天地不分家啊!”格兰仕一边说着,一边把湿淋淋的衣服脱下来,阳
    光照在他结实而光滑的小麦色肌肤上,湿淋淋的厚实胸膛反射出一片炫目的
    光。他把衣服裤子都脱下来,拿在手上稍微使力,瞬间,衣服上所有的水都
    结成了冰,他拿着衣服用力地抖了几下,无数的冰碴哗啦啦地往下掉,瞬间
    衣服就干透了。
      银尘看着站在草坪上赤条条的格兰仕,有点儿脸红,数落他道:  “你能
    不能把衣服裤子先穿起来?猴子也知道在腰上围一圈树叶,你好歹在王爵面
    前放尊重些!”
        “我怎么没见过围树叶的猴子?”格兰仕眉毛一挑,英俊的脸上露出一
    股不羁,  “你骗谁呢?”还没说完,一阵从天而降的黑色光芒,从他身边呼
    啸着掠过,如同一阵旋转的黑色雾气,瞬间降落在草坪上,黑色的光芒消散
    之后,漆拉长袍蹁跹地站立着,如同一朵黑色的莲花。
        “漆拉,你吓死我了,”格兰仕把挡住下半身的双手拿开,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从天而降一个女的,我这儿衣服都没穿呢!”
        漆拉:  “……”
        “不过话说回来,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我也看了这么多年了,但是漆
    拉王爵啊,我真的还是总觉得你是个女的,你的脸长得也太漂亮了,和你比
    起来,银尘简直就是个整天在山里打猎的粗犷农夫!”格兰仕叉着腰,在灿
    烂的阳光下大剌剌地站着。但他的笑容迅速凝结在了脸上,因为他脚下湿润
    的草地上,突然蹿起无数破土而出的大块冰晶,哗啦啦一阵乱响,他腰部以
    下就已经被结实地冻住了。
        而他面前的漆拉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只是幸灾乐祸地转眼看了他一下,
    就回过头来不再理他,任凭格兰仕嘴里嚷嚷着“你堂堂三度王爵竟然欺负一
    个使徒”。
        自从银尘住到雾隐绿岛以来,几乎从来都没有人到访过——也从来都没
    有人有胆子闯进这片领域,除了漆拉。
        曾经有一次,七度王爵费雷尔因为急着要传达白银祭司的一个命令,而
    没有提前让人通报,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那一次,在他刚刚踏进雾隐绿岛
    范围时,吉尔伽美什仅仅眯了一下眼睛,他全身的白银铠甲瞬间粉碎,他全
    身上下,顷刻间爆炸出一千道密密麻麻的伤口,每一个小伤口都深一寸,足
    以痛彻心扉,却又不伤筋动骨。可见吉尔伽美什对魂力使用的精准度已经到
    达了多么恐怖的境界。
        当然,最开始进入雾隐绿岛的漆拉,是抱着打败吉尔伽美什的目的来
    的。然而每一次,吉尔伽美什都是悠然地躲避着他的每一次进攻。当时的
    银尘和格兰仕,只能躲在远处,看着两个当今亚斯蓝最顶尖的王爵的魂术斗
    法,那个时候,银尘和格兰仕心里都是无法掩饰的震撼。漆拉和吉尔伽美什
    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对魂术的运用,仿佛都是在雕刻一件精致的
    艺术品,每一丝魂力的使用都完美无瑕、绝不浪费。漆拉不断释放出的各种
    阵法,让人眼花缭乱,整个辽阔的雾隐湖上,全部是各种各样旋转不断的
    阵,在这些阵法里的漆拉,身形闪动如同迅捷的闪电,他的速度甚至快到空
    气里充满了他的残影,仿佛有成千上万个漆拉在对吉尔伽美什发起进攻。
        然而,无论漆拉使出多少个阵,无论他的速度有多么令人吃惊,魂力的
    使用有多么诡谲,然而吉尔伽美什的身影总是不快不慢但又总恰到好处地避
    开漆拉每一次的进攻。
        银尘还记得最后~次漆拉的挑战,他将整个雾隐湖的湖水挑上了天空.
    千万吨的湖水幻化为了一条咆哮的冰龙,雷霆万钧地冲向吉尔伽美什。但
    是,当那条巨大的冰龙的头快要吞噬掉吉尔伽美什的瞬间,他面带微笑地轻
    轻伸出手,仿佛慢动作一般在冰龙的脸颊上抚摸了一下,然后轻轻往旁边一
    带,于是,一整条巨大的冰龙无声地回到干涸的湖里,温柔地重新化成绿幽
    幽的湖水。而在漆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吉尔伽美什已经站到了漆拉的
    背后,漆拉清晰地感觉到了吉尔伽美什轻轻放在自己后颈上的冰凉手指,漆
    拉心里突然翻涌而起的恐惧几乎让他自己站不稳,因为他知道,只要吉尔伽
    美什此刻从指间稍微释放一些魂力,就足以将自己的爵印彻底粉碎。
        然而,吉尔伽美什只是静静地站着,面带着他仿佛天神般的微笑。
        从那次之后,漆拉再也没有挑战过吉尔伽美什。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
    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他甚至从来就没有真正地进攻过自己。
        之后的漆拉和吉尔伽美什,渐渐地变成了互相欣赏的朋友。虽然在战斗
    上,漆拉不是吉尔伽美什的对手,但是,漆拉在空间和时间方面登峰造极的
    控制,也让吉尔伽美什非常钦佩。所以,渐渐地漆拉成为了雾隐绿岛上唯一
    来访的客人。有空的时候,漆拉也会教三个使徒们一些速度上的技巧。
        但是,这一次到访的漆拉,虽然面上依然是那种精致俊秀的完美表情,
    但是,银尘看得出来,他眉宇间织满了愁云。他的目光里隐藏着一种沉痛。
      吉尔伽美什抬起头,看了看漆拉,他把笑容收起来,对银尘和格兰仕
    说:  “你们两个先去找东赫吧。”
        银尘点点头,恭敬地低头退下,他走到格兰仕身边,伸出手将那些冰晶
    融化了之后,拉着格兰仕离开了。
        空旷的草坪,阳光从头顶直射而下,庞大的寂静笼罩着巨大的宫殿。整
    个雾隐湖上,只有风吹动树冠的辽远树涛声。
        吉尔伽美什在阳光下轻轻地眯起眼睛,狭长的眼眶里闪动着金色的光
    芒,“说吧,出了什么事?”
      漆拉面色凝重,他小声而慎重地说:“魂兽暴动了。”
        “镇压魂兽的事情,怎么不去找伊莲娜?以她的天赋来说,再凶猛的魂
    兽在她面前,不也就像是个婴儿一样么?”吉尔伽美什淡淡地看着漆拉。
        “这次不一样,”漆拉停了一会儿,  “这次暴动发生在北之森深处,自
    由和宽恕两头上古魂兽,同时暴动了。”
        吉尔伽美什看着面前的漆拉,没有说话,他帝王般孤高的脸上,出现了
    一丝沉重的神色。他直直地盯着漆拉的眼睛,仿佛想  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
    一此秘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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